保健室里,浅川真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指尖忍不住揪紧病床的床单,但最终也没有说一声疼。
校医恰好有急事要出去一下,诸伏景光便主动替她上药。
他垂眸在她身前蹲下,一只手轻轻地托着她的小腿肚固定住位置,另一只手熟练地进行清理和上药工作。
“你很熟练。”浅川真澄指出。
“之前zero也经常受伤。”
她的视角只能看到诸伏景光的头顶,看上去柔软的黑色短发整整齐齐的,让她忍不住就想伸手弄乱。
浅川真澄迟疑片刻,考虑到自己受伤的腿还在对方手中,最终悻悻地忍住rua诸伏景光脑袋的冲动。
……很稀有的视角呢。她想。
明明之前还差不多,现在见面时,景光已经不知不觉比她高出一大截了。
她刚刚担任了拐杖的角色,让诸伏景光靠在她身上,慢慢地移动到保健室来。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浅川真澄感受到身侧人的身体産生的变化。
蓝眸少年的身形不知不觉中渐渐长开,四肢的线条都比之前要流畅几分,就连托住她小腿的那只手都显得成熟了不少。
保健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诸伏景光依旧蹲着给她上药,动作很轻缓。
她能看见对方颤动的睫毛。
“……”有一瞬间,浅川真澄夸张地觉得自己心跳的频率似乎和他睫毛颤抖的频率相近。
她不免有些愣神。
“……”半晌,诸伏景光语气有些犹豫,贴心地问:“是发生什麽了吗?”
虽然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她表面看起来与平日里无异,表情一副木木的模样,但直觉以及观察到的微小细节告诉诸伏景光——
她不太开心。
浅川真澄不知不觉捏起一旁之前随手从诸伏景光桌上扯过来的草稿纸,随手捏了捏。
半晌,她捏草稿纸的动作一顿。
撕拉一声,纸面的一角被不小心撕掉。
诸伏景光安静地给她涂着药水。
安静了很久,但他依旧耐心地等待着,袒露与否的权力都在她。
“家里的産业好像出了点问题,总之就是亏了很多很多,卖了很多东西。”
浅川真澄继续埋头撕着纸,语气闷闷的。
“没人告诉我,就像平常一样生活,还是我偷听到爸爸打电话时才知道。”
她想了想,继续说:“我知道他们是不想让我担心之类的,但这样会让我感觉自己活在虚幻的谎言里……我的心理状况能够承担这样的家庭变故的,可所有人都只把我当什麽也不懂的孩子。”
“前段时间卖东西时好像是搬运人员人来人外,门没关好,家里养的小猫跑丢了,一直没找到。”
浅川真澄声音有些低。
“我爸爸直接买了一只新的小猫,和之前那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跟我说是猫找到了。”
“但我知道它不是之前那只,之前那只是捡到的流浪猫,耳朵有一点点问题,新买的这只和它不一样。”
没有人有错,但她只是觉得有些难过而已。反正家里平时管她很松,她上学时脑子一热就自己买票跑到爷爷家这里来,背着书包东西也没放便问着路来找为数不多的朋友。
虽然在刻意营造出的虚假情景中能够蒙蔽许多烦恼,但她还是更加愿意面对比较残酷的现实。
因为那是真实的。
比如那只猫。
她可以接受失去,并把那段记忆作为珍贵的回忆。
丢了就是丢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了,哪怕有人偷偷添上一只新的,也不是之前那只了。
说出这些话她自己都觉得有一点矫情,明明听起来是被关爱,但似乎从她口里说出来却像是指责。
——她没有这个意思。
浅川真澄不紧不慢地说着,手上没停地撕着纸,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把诸伏景光的一页草稿纸撕得像狗啃一般,而草稿纸的主人一直坐在旁边安静耐心地听她絮絮叨叨地说话,不声不响,没有任何要打断的意思。
她看他一眼,便知道他能明白自己。
浅川真澄类推中,没头没尾说一句:“你会告诉我事实吗。”
她一顿,加了个前提:“如果你是我爸爸的话。”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