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云迟迟不出声,段寞然一时间想不明白她在预谋什麽。
殿内鸦雀无声,殿外古钟无风自响,霎时风穿山下松林,两道残影俱皆落在殿门口。两人毕恭毕敬施礼问:“仙尊何事吩咐?”
“外门杂事自今日起由你们二人打理,日後没有吩咐不得上山。”沈寂云调教两人多年,自然熟悉他们秉性,长留他们在寂华峰对段寞然未必是好事。
遣退两人後,沈寂云亲自领着段寞然熟悉寂华峰。
段寞然本不想多虑,可山上仅有的两个活人也下禁令,看来沈寂云是想要趁早动手!
沈寂云停在跟前,段寞然下意识倒退两步。
“师丶师尊。”段寞然对上沈寂云冷如寒星的眼睛,恐惧瞬间爆起。
“过来。”
段寞然两条腿扎根在地,抽不动分毫。两人对视僵持,竟是沈寂云先走过来。
沈寂云抓起她的手,似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你灵海枯竭,难铸本相,为师将囹圄锁住剑魂送你护身,当做丶当做你的拜师礼。”
拜师接剑时,沈寂云拿出的囹圄剑与真正的囹圄剑同根同气,却是以上等玄铁打造,纵使再厉害,也抵不过真正极品的囹圄。
她们指尖交错,囹圄顺着沈寂云的手绕转成圈,逐渐扣在段寞然的无名指上。
段寞然虽不明白沈寂云的话到底几分真假:但囹圄剑常伴我身,无异于时刻活动在沈寂云的眼皮子下,她想动手更加轻而易举!
沈寂云高了她一个头,仿佛时刻垂眸凝视段寞然,而後者从未觉察。
“宽山门那个新入门的弟子,你离他远些。”沈寂云摊开手心,段寞然却一时出神,没有将手抽回去。
“为何?他不是掌门的弟子吗?也是弟子的师弟,有所照拂也不行?”
“本座说让你离他远些便离他远些,是本座的话听不懂麽?”沈寂云秀眉轻蹙,眼眸下的不悦翻涌而出。周身气压突变,段寞然猛地缩手跪地,道:“弟子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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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麽跟段寞然混在一起的?”邝嘉怒火冲天,“在我眼皮子都敢往外跑,我看你是嫌自己两条腿多了,我给你剁下来!”
“不是,哥,我就是照镜子然後就莫名其妙碰到段寞然,然後那只大鸟追着我们,然後……然後你就来了。”邝诩手脚并用的给他比划,嘴巴解释的话压根没停过,但说出来又确实自己也觉得不可信。
“你知不知道,段寞然要死在那荒山野岭,到时候你让我们怎麽给沈寂云一个交代?!人家前脚认的徒弟,後脚被你害死,是我丶我都恨不得劈死你!”邝嘉越想越气,越气越一巴掌拍死邝诩。
“我原来是想砸玉佩找你们的,可是那玉佩……”那玉佩被段寞然丢出去烧成灰烬,我能有什麽办法?
“现在说这些有什麽用?!”
“……”邝诩默默挪开腿,茶杯“啪嗒”落地,瓷器碎片从他膝盖边划过。心想:这是第三百七十二个茶杯。也就是说他哥发火砸茶杯已经快有四百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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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段寞然翻来覆去睡不着:当时我亲眼看见两具尸体擡出来,地府里怎麽会没有舒易水?
段寞然坐起身,擡手换了镜子的方向,映照她时,金色铭文忽现。她心道一句“果然”,整个人凭空消失。
含月潭位于寂华峰断崖顶,其潭水来历玄妙,有疗养洗筋的效用,上接空旷天云,下通断崖峭壁,从中泄出自成一方绝景。
湖水青绿透亮,水雾翻滚粼粼波面。段寞然跌落在湖边。平静湖水荡出水花,少年步履匆匆的打水往回跑。
“仙尊镇妖回来,受了重伤,劳烦师兄替我守山,我去给她送药!”
段寞然闻声望过去,他年纪不大,即便端着水也步伐轻快,飞速上了台阶。随即落在“师兄”身上,面孔青涩,但她认出此人是纪桑结。
段寞然擡脚正准备蹚过湖水,画面一转,她置身寂华峰後院,少年满头大汗,脸颊热的绯红,穿庭越廊小跑过来。
他的水盆灵药放在门口,嘭嘭敲门:“仙尊,弟子来给你送药!”
良久没有动静,他擡手再要敲门,里面的沈寂云说话:“本座知道,放在门口你先回去。”
少年不好多话,规矩退下。
确定少年走远,沈寂云推开门,哐当声下,她先栽倒在地,手肘卡在水盆里,半截衣袖湿透。
段寞然伸手想拉她,却落空。
沈寂云面如薄纸,冷汗淋漓。她费力端进水盆药瓶,整个人瘫倒门口,坐稳身才调头,拖着沉重的身体关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