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处的落地窗没关严实,米色的窗帘浮动,与风共舞。
建筑上方,探头的耀眼光球下落,馀晖像是一笔蘸了金色的颜料泼洒在天空。
黄昏色渐浓,最後一抹亮眼的金色穿过透明如镜的玻璃,折射出的线路改变,不偏不倚地落到客厅中,短暂地在女生肩头停歇。
可能是察觉到视线,安静摸猫的人在浅光里擡头看过来。
恍惚中,时空重叠。
挂钟上的金属时针逆向急速运转,模糊成旋涡,窗外四季变换,新建完善的一栋栋建筑宛若拆解的积木定格动画,钢筋水泥消失,黄色的土地浮现,杂草丛生的田野。
盘错的电线杆,扛着农具,精神面貌奕奕的农民。
“看什麽呢?走了,”江爷爷从轿车里出来,见自家孙子还在後座偏头望着窗外,催促他,“考试结束了,就应该来这种地方放松放松,可比你爸他们带你去的那什麽旅游景区好多了。”
十五岁的江瑾收回视线,打开车门下去。
他穿着一件灰色卫衣,下身一条烟灰色的牛仔裤,脚上踩着双板鞋。
兜着的帽檐下神色微微倦怠,似乎有点烦躁,毕竟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和朋友在打篮球,结果下一秒就被迫跟着老头儿来这个犄角旮旯的乡村。
大少爷双手插在裤兜,走起路来透着股浑不瑟。
司机提着行李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後,在阳光下劳作的农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看向马路,神情好奇,带着友善的打量。
三人走过,大家才面露八卦,说着话。
“这是城里来的撒?”
“雀式哦,皮肤好得很哈哈。”
“前几年,我好像也见到过撒。他们过去林大伯的,亲戚哟。”
“自从林瓯哥发财後嘞,林家那坡这几年也跟着有钱撒。”
“也是多亏了林伯,村口烂路才修得起来。”
“……”
江瑾听不懂这些人说的话,不过他也不关心。
脚下的道路由宽变窄,他们已经进入了村子。
行至一个小院面前,透过只有七十公分高的栅栏木门,他看到做了斜檐的下面台阶上坐着林爷爷。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们,急忙站起来,边走边说:“江嘉,你还是一往的随心所欲啊。”
他精神气足,就穿着件老头衫,半点没有富商的样子。
江爷爷笑了一声:“我来还需要理由?”
林瓯打开门,让几人进来,闻言道:“上次下棋输给我,这次是来找回场子的吧?”
三人跟在老人身後上了台阶,听着动静的陈奶奶已经掀开用棕榈叶编织的帘子探出了身体。
“哎哟,这是……江瑾是吧?”陈奶奶鼻头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一时没认出来这个少年。
江瑾落後爷爷一步,收敛了懒洋洋的神色,对着老人点头。
陈奶奶笑容就没下来过:“一转眼都长那麽大了,摸样俊俏得很。”
“谢谢奶奶。”江瑾面对长辈很有素质。
“咦,”江爷爷压着嘴角,替自家孙子谦虚,“长得帅有什麽用,又不能当饭吃。”
陈奶奶看破不说破:“俊俏的话,小姑娘喜欢嘛,以後找媳妇容易。”
“那还久远哈哈。”江爷爷笑很含蓄。
林爷爷性格却更豪迈,见好友来他嘴角咧到了耳後根。
他摸着光头,说:“都进去吧,里面聊,外面天太热。”
自然枯竭变成褐色的棕榈门帘掀开又落下,屋里头的清凉顿时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