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举动自然落在了祁升的眼里。
鲥鱼金贵,除却去年由于战情,是每年扬州府都会例行送来的贡品,因着离水便死,运输极其不便,宫内各处的份例也都不多,而栖梧宫那份几乎每年都会被另赐给别处。
无他,只因摄政王嫌弃鲥鱼刺实在太多。
那栖梧宫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收下的呢?
祁升想得有些出神,一松手,本握着的酒杯忽然倒在桌上,下一秒从左侧冒出来一只手把杯子捡了起来,他看去,是皇後。
主位上的异动自然引起了季言二人的注意,两人一个放了箸,一个停下挑鱼刺的动作,一齐望去,却见杨婵君带着歉意一笑,
“本宫方才看季大人的眉毛瞧得有些入迷,一时失了手,这可是郅都新时兴的样式?此前从未见过。”
听她这般说,祁升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杨婵君在公开场合几乎不怎麽说话,只规规矩矩地端坐在那里摆着一副皇後的模样,偶尔会让他想起了某个曾经也坐在这个位置的女子。
和那人一样,按照他的话来说,是顶顶无趣之人。
见她说起眉毛,季无虞有些心虚,祁言倒是丝毫不避讳地开了口,“回娘娘,夫人这眉毛是本王描的,不是什麽新样式。”
“西汉张敞常在家中为妻子画眉,摄政王和季大人的感情想来也是如此吧。”
季无虞也擡了杯,“下官敬娘娘一杯,祝娘娘……”
纠结了几秒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什麽“伉俪情深”之类的吉祥话。
“无岁不逢春。”
祁言便也举了杯,难得地赏了个笑脸。
杨婵君似乎很是喜欢她的祝酒辞,笑盈盈地饮了酒。
宴上季无虞多吃了几口,祁言看出了她的难受,散筵後问道:“腹里积食坐车可会难受,阆苑的梨花开得正盛,要不走走?”
季无虞想了想,“也行。”
…………
除却惹虫子这一点,季无虞其实挺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进了阆苑便忍不住摸摸这,逗逗那的。
“苏昧远回郅都时,送来几盆翠柏,夫人可瞧见了?”
季无虞回想了一下,“见着了,盘虬卧龙的,造型倒是挺别致。”
“他亲自培育的,说是上头的枝叶都是自己剪的。”
“从前就听人说千年松,万年柏,能养得这般好,苏大人也是用心了。”
“你若喜欢,便放书房去,扶宅不是送来了几副墨宝吗,都是前朝大家的遗迹,刚好与之相配。”
祁言说这话时,有些心虚地瞟了眼季无虞。
果然,季无虞眸色一凝,“不是说让你还回去吗?”
“扶宅差人送来的所有东西被你悉数送了回去,可那字画毕竟是他亲自送来的。”
“他昨日来了?”
祁言点点头,“送了东西便走了,当时你还醉着呢,便没和你说。”
“也不用和我说。”
“可他毕竟是你的……”
季无虞偏过头看他,直直地望着祁言的眼,“你是在为他说情吗?”
祁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你并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