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季无虞摇摇头,有些低落,
“我从来就不懂他。”
祁言只觉心被刺了一下,握过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季无虞笑了笑,没作答,只去把祁言手中的簿子再拿过来。
已然看出她方才心思的祁言道:“我今早上才和尚食局说了羊肉要备足,煮的烤的都要是旁日里的两倍,你大可放心。”
这话倒是整得季无虞怪不好意思的,可她还是梗着脖子道:
“可我今晚就想吃。”
“行,那我让厨房去准备。”
…………
望着面前黑漆漆的一切,祁升有些不解地问道:“先生带朕来这做什麽?”
丘独苏点燃了一盏油灯,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半阴半白,他没有答话而是在他的不解中兀自顺着火光将墙壁上的机关打开。
在一声巨响之後,方才这本还是一堵墙,现在却赫然变成了一扇门,缓缓打开。
祁升望着丘独苏,有些愣住,可他还来不及发问,丘独苏却让出了一条道,道:
“陛下,请进。”
祁升望着面前通向地底下更深处的通道,最尽头似乎还有火光闪烁,心中起了怯意,“扶子胥,你可知这是何处?”
丘独苏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我朝皇陵,葬着陛下的宗室。”
“那你还敢带朕来此?丘独苏,你有几个脑袋够朕砍?”
见他如此怒不可遏的样子,丘独苏直接抓过了祁升的手,带着他往下走。
在架满了长明灯的墓室里,他望见了南楚皇室的所有牌位。
丘独苏指着最上头的那个,“楚朝初定,太祖爷曾为笼络辜家,将自己小妹太华公主嫁予当时的戎安侯爷为平妻,却不曾想公主在结亲後竟逼死辜家发妻,最後太祖爷大怒,直接下旨处死公主。”
他手指下移,指了指下边,“永和年间,端王在封地兴兵谋反,高宗发兵镇压,端王被幽禁至死。”
“陛下,您面前的这些,哪个没有和您流着一样的血,可一切危及其自身利益之人,甚至在死後,都不配葬入皇陵。”丘独苏看向已经吓软了的祁升,“民间寻常人家的血肉至亲尚且会因为几亩薄田而大打出手,更何况是握有皇权的帝王家。”
“朕不想听!”
“陛下,您当然可以选择不听。”丘独苏的话始终有种令人不得不信服的魔力,他上前抓住祁升的手,逼迫他与自己对视,“可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力才可以助您获得这世间一切,包括人。”
丘独苏意有所指,“即使她并不愿意。”
祁升下意识想要逃走,他跌跌撞撞跑到出口,却不期然地回过头来,望着丘独苏。
长明灯在他身後仿若没有边际般燃烧着,他在丘独苏遍布着阴影的脸上望见了他,闪烁着的眼。
“陛下,天色不早,宫门已经下钥了。”丘独苏道,“臣不便送陛下回去,回紫宸宫的路劳烦陛下自己走了。”
祁升的身影消失在地道尽头,丘独苏转过身望着这一整面的牌位,不屑一笑。
他朝陵墓最深处走去,在其中一个墓室里停了下来,走了进去。
里边赫然放着两座棺椁,依照惯例这该停放着楚明帝与纯惠皇後的遗体。
丘独苏径直走向纯惠皇後的棺椁,最後用力打开了。
在冰块吐着的寒气缭绕之中,他见着了那副熟悉的面容。
章和的遗体被保存得很好,甚至连自刎了留下痕迹的脖子也被另外修饰过。
他这般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你真的回不来了吗?”
最终,丘独苏还是走出了墓室,在方才的位置见着一枚碎了两半的玉佩,他捡起拼凑在一起,眼见上头雕着云龙纹,丘独苏想起这似乎是很久之前摄政王给祁升的。
恍惚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软了片刻,可想到墓室里实际以皇後之礼下葬的祁序,他的心便又硬上了几分。
血编织成幻觉,本来就是要被戳破的。
…………
圆月如玉盘高挂,祁衎仰头望去,在月光照不亮的黑夜里,无声地呜咽着。
杨蕴秀贴心地为他披上外袄,“陛下,夜间凉,回屋吧。”
祁衎没有回答,她便只能僵坐在一旁,如往常一般,静默着等候。
最後,祁衎问她:
“纯惠这个谥号,你觉得怎麽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