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耀眼阳光随着车子进入隧道而消失,昏暗玻璃窗上倒映着岳时雨的脸庞。
从前若隐若现的下颌线,现在比她的人生规划还要清晰,一直上扬的嘴角下弯着,眼神像是蒙了一层雾看不真切,不再像以前一样满肚子坏水滴溜溜转着。
她擡手摸了摸右眉尾,五年了,那道疤还是有些硌手。
跑车从昏暗的隧道回到阳光下,刺得她睁不开眼,她也不想睁开,睁眼这个动作实在是累。
揉了揉大郎头顶翘起的顶羽,她不咸不淡道:“他,是谁?”
“没谁,不记得就算了。”
目的地比想象中要近,顾衡的一脚刹车来得突然,要不是有安全带,她以为顾衡想给她直接发射到婚礼现场,连走俩步的功夫都省了。
“你是想谋财,还是害命?”
看着顾衡无语,她无所谓道:“可惜,财在我旧号上,命我旧号早凉了。”
像是为了忍住骂她的冲动,顾衡深吸一口气,指着丛林灌木後的高伟建筑群发号施令:“婚礼地点,观棠公馆的草坪。你今天的目标,把新娘给我抢出来!”
“你没手没脚吗?就不能自己抢?”
“微微被迫联姻,算起来还是你的锅!”
“我抢,他们就能给?”
“别问,赶紧去!”
顾衡还生怕她临阵脱逃,委以重任般拍了拍她肩膀,“能者多劳,辛苦你了!”
岳时雨没好气道:“不辛苦,命苦;能者多劳你让能者去啊,我现在是死者,死者为大!”
虽是这麽说,她还是把包放下,随手扎了个丸子头,带着大郎乖乖下车。
这什麽公馆她以前来过,贼大。
顾衡这家夥自称被宴会主人拉进了黑名单,他不仅人进不来,车也进不来,害得她只能徒步前往婚礼现场。
不过车能进来也没有,岳时雨这个号可没有驾驶证。
看着一辆辆豪车擦肩而过,惊得一向习惯山里道观安静的大郎,连街也不骂了,把头埋进她磨破了的T恤衣领里。
所幸她没走多远,一台插着钥匙的没主电动车,就停在路旁。
她还特意猫在一旁观察了好一会儿,一直没等到电动车的主人出现。
顺丰哪有顺手快?
又不是不还,她这叫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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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现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以期攀交。
作为新娘哥哥的穆律,却顶替了新郎应酬客人的责任,躲过了一场又一场或成功或失败的攀谈。
他了解自己这位新郎兄弟,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
加上这场婚礼还是他有求于人,不想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趁着无人注意躲进新郎休息间,他发现自己这位好兄弟,今晚的新郎宋北洛,正窝在沙发上,死死盯着手里的和田玉长命锁。
像块什麽玩样儿?
他脑子里径直划过三个字——望妻石!
休息间里静得只剩空调发出的嗡嗡声,和恍若错觉般的清浅叹息声。
“盯好几天了,还看呢?”他倒了小半杯红酒递给宋北洛,“五年了。”
宋北洛紧抿着的双唇动了动,一声“生日快乐”似有若无。
反手把长命锁紧握掌中,放进西装外套靠近胸口的内口袋,接过他递来的红酒一饮而尽,眉头没有因为酒精的加持而松弛下来,反而越拧越紧。
没记错的话,每年只有这天,宋北洛才会踏进那栋五年了还保持不变的房子,喝酒喝个一整晚。
今晚结束之後,他是真怕面前这人能给自己喝成酒精中毒。
他抢过宋北洛手里的酒杯,“洛哥,这事虽然是我求的你,但现在我看不下去了,要不你跑吧?”
宋北洛的耳廓因为酒精染上一片薄红,双眸在低垂的睫毛下宛如寒冬的贝加尔湖面,唯有在听到他口中的“跑”字时,生出一丝裂痕。
“我不是她,既然答应你,就不会现在跑。”
“可她,”穆律握住酒杯的手紧了紧,“她是飞机失踪,不是跑了……”
他见宋北洛唇边的讽笑,只能重复着这五年重复了无数遍的理由。
“唐家那时候的情况,是个聪明人都会跑,她那便宜哥哥不跑得飞快,何况她?直到现在,还有传闻说唐家倒了就是因为她给举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