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颂真两只手紧了紧陶罐,讨好地笑了笑,“绿漪姐姐······”
“我都是避开人群走的,”她连忙解释,“没人看见我的。”
绿漪皱眉,“藏什么呢?没人看见也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上次差点被那疯婆子挖眼睛你忘了?”
“这都过了多久啦,”施颂真眼神无辜,天真道,“二小姐肯定早就把我给忘了。”
绿漪不知该怎么同她讲,原本她也怀疑施颂真和翡翠的死脱不了干系,可法器所示并无她的身影,便是凭家主的金丹修为也无法做到,更不要说眼前这个毫无修为的小丫头。
心思深沉、精于算计?
绿漪看了眼施颂真抱着东西的傻样子,还不如说是傻人有傻福、福大命大来的靠谱点。
同她讲林墨玉那个疯婆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绿漪神情严肃起来,一字一句命令道,“我说过不要出去,若你再不听话,我便禀了大少爷,让他收拾你。”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大少爷身体一向不好,你也不想他为你这点小事儿动气伤身,是吧?”
施颂真原本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听到绿漪说会影响林墨芝的身体,立即乖乖点头。
“绿漪姐姐放心,我一定听话,不会再出去了。”
绿漪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奇怪道,“我记得从第一日进府起,你就格外关心大少爷的病,这是为何?”
“大哥哥是第一个说要照顾我的人,”施颂真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还很好看,我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绿漪先是怔楞,哪里来的“照顾”,不过是一句稳住她的客套话罢了。
她压下心间无端泛起的酸软,有意避开这个话题,便指了指施颂真藏到身后的小包袱,“这又是什么好东西?还藏着掖着的。”
施颂真笑着摇了摇头,将罐子打开递到绿漪面前。
“黑乎乎的什么东西?”绿漪随手拾起一个,“桑葚?你摘它作甚?”
“酿桑葚酒呀,”施颂真合上盖子,双眼亮晶晶地,“每年娘都会在这个季节酿桑葚酒,很好喝的。娘还说桑葚酒有明目之效,对大哥哥的眼疾也有好处。”
绿漪神情一顿,随即迅速遮掩过去,嘀咕道,“府里还有种桑葚的地方吗?”
复又警告道,“之后不许出去了啊,这些也够你酿两坛了。”
“知道啦,”施颂真小心抱着罐子,向屋内走去,“谢谢绿漪姐姐关心。”
绿漪看着她的背影嘀咕,“谁关心你了。”
复又想起来什么,大声道,“若再想要什么,同每日过来送饭的春杏说就行。”
施颂真转头笑笑,“我晓得啦。”
她转过身,抱着罐子进了小厨房,将它放在阴凉处,用带有凉气的井水镇住,洗干净手之后便回了房间。
“嗖嗖嗖”,接连不断的长啸,有剑气刺破长空遁来。戚翠兰身为凡人无法感应到神力,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脚踩虚空的青年女子随意抬手,飞溅的山石业火便被一层看不见的结界阻拦在半空。无形的大手将所有业火全部包裹在内,没有半分遗漏,甚至将热浪也一并隔绝在内。暗沉的火苗静静地在结界中燃烧不再坠落,于是它不再灼热,不再危险,只是人间节日放飞的孔明灯火。
那是超越了人间所有修者的伟力,是所有剑修都在疯狂追求的力量之源——神剑。
“神啊……”戚翠兰喃喃。
陈复行站在堂前,目光扫过堂前数百幼童。他们年龄大多在四五岁之间,注视着陈复行的目光憧憬又胆怯。
“都在这里了?”他问,“你先前和我说的那个先天剑心呢?”
“在这里。”单手夹着包裹的苍老修者恭敬回答。陈复行皱眉,只见老者解开外面包裹的绸布,露出一张苍白虚弱的病容。女童奄奄一息,似是受了重伤,断裂的肢体上爬着虫子,看上去随时可能死去。
“这是?”陈复行微微后仰。
“我救下她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死去的那个年轻人把她交给我,说她是先天剑心,很有天分,求我一定要治好她,以后会很有用。”老者识趣地退后一步,“我检查过,确实不错,是块好料子。唯一问题是年纪大了些。”
“既然已经引气入体,年纪便不是问题。”陈复行不甚在意,“既是先天剑心,她的悟性便远远胜过后天修出剑心的岳灵均。假以时日,未必不是第二个冷春川。”
辛世恭大限将至,始终未能突破飞升,却又迟迟不定下少宗主人选,底下六个弟子明面上同门情深似海,私下里早已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陈复行如今虽得师父器重,但和那些天赋近妖的同门相比,他还是太弱小了。
即便辛世恭愿意选他做少宗主,湛卢剑灵那般高傲,连冷春川都不放在眼里,绝不肯认陈复行作湛卢剑主。
没有神剑助力的天衍宗宗主,有谁会把他放在眼里?眼下既然有一个现成的先天剑心送到眼前,陈复行打定主意要先下手为强,把这块好材料占为己有,让她去和岳灵均冷春川等人争竞。
如果陈复行的徒弟是下一任湛卢剑主,天衍宗还有哪个人能和他争抢宗主之位?
“先把她送去药堂治一下吧,别把人带回来了,却没救回来。”陈复行示意老者将这孩子带下去,“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这是他选定的第一个弟子,总不该连名字都不知道,回头和师父也不好交代。
“那个年轻人说是姓苏,苏原。”
老者抱着浑身腐臭的女孩,匆匆向天衍宗药堂赶去。刚在山路上转过弯,那股腐臭味似乎变淡了些,隐约有一股淡淡荼蘼花香浮在鼻端。
他心下有些奇怪,宗内何时有人种了佛见笑?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黑衣老者忽觉后颈一痛。只听“砰”一声,人体应声栽倒。
怀中女童眼看将要滚落在地,凭空伸出一只胳膊,轻轻松松将整个包裹提起来。穿着一身天衍宗弟子常服的谢扶舟低头,审视着孩童那张和施颂真几分相似的面容,原本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弛下去。
果然是施颂真的血亲,得到她的在意也不算什么稀奇。
“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