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很期待的样子,还有点儿兴奋。
毕竟她一死,赐福的事便就此作罢,还可以遵循交易收割她的元神。
施颂真安详道:“托您的福,我还在苟延残喘。”
“纸躯一破,你的元神亦会收到同样的伤害。”
玄溟神主弯腰审视施颂真的伤口,似乎在估量她还能撑多久。
片刻,大约觉得她这样直挺挺躺着实在无聊且不雅,他心血来潮,抬指化出银丝,如操控傀儡木偶般操控她的手脚,一会儿将她摆成“大”字,一会儿将她摆成“丨”字。
最后他将施颂真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口处,摆了个入土为安的姿势。
施颂真一头无可恋的冷漠: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玄溟神主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用脚尖踢了踢吞天兽方正的头颅,使其毛发柔软干净没有血污的头顶朝上。
然后,他老人家拿那颗头颅当凳子,翘腿坐在了上边,还悠闲的掸了掸袖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真可怜。”
玄溟神主倾身打量施颂真,颇为少年气地撑着下颌,“如何,需要本座救你吗?”
直觉告诉施颂真,他绝对没有这么好心。
少年果然将眼一弯,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来:“求我。”
就说他这人睚眦必报吧。
不过是在赐福之事上吃了一次亏,便斤斤计较到现在,哪有神明是这样的?
施颂真没力气同他掰扯,竭力将自己伪装成一具尸体。
“怎么不说话?”
玄溟神主凑近看了看,伸指好奇地点了点她涂着红晕的面颊。
人在绝境中回溯往事,总会想起很多东西。
这么近的距离,施颂真再次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如乌潭般摄魂夺魄。
奇怪,她当初怎么会觉得夜弥天的眼睛像那个人?
明明面前的这双眼,才是更像。
胸口的热意又开始悄然蔓延,施颂真心思一动,无声地张了张唇瓣。
“在说什么?”
玄溟神主大概以为她要开口求饶,便大发慈悲地凑得更近些,试图听清楚她服软的话语。
少年耳后的垂发柔柔扫落在她的脸颊旁,凉如飘雪,晕散出丝丝缕缕的神力。
施颂真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
她抬起唯一能动的手,飞速扯下少年的黑色面甲,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了上去。
“我说,借神明一吻……”
唇瓣轻轻相贴,体内的沉睡的合欢修功法瞬间复苏,如逢甘霖般自发汲取对方磅礴的神力。
仅是眨眼间,施颂真破损的伤口迅速愈合,丰沛的灵力在她体内肆意游走,所有枯竭的经脉瞬间充盈复原。
玄溟神主瞳仁微缩,显然惊住了。
看清他全貌的施颂真也惊住了。
谢……谢扶舟?!
不是她的错觉,纯钧剑上绝对是那条九尾狐狸的心血。承影剑主目光下移,只见断断续续的血点自纯钧石柱内延伸而去,直直通向黑石广场中央那个大坑。
什么人能让谢扶舟重伤下不管不顾直接跳崖?沈雁归忽然反应过来。是颂真!颂真绝对也在这里!她不管龙渊剑灵“诶诶”的阻拦,伸手自石柱中拿起纯钧,失去剑灵的死剑丝毫没有反抗。
无影无形的承影剑灵陡然出手!挡住龙渊剑灵试图阻拦剑主的剑气。沈雁归甚至没有多看龙渊剑灵一眼,直接自黑石断裂之处也跳了下去。
冰凉山风从脸颊拂过,破碎的合欢花盛开在地下世界每个角落。沈雁归在半空中站稳,定睛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本生机昂然的小岛已经被切割得四分五裂,仿佛千百头水牛把这片土地从头到尾犁了万遍,树木倒塌,草汁飞溅,翻出底下湿润的黑土。
小岛中央,化出九尾妖狐原身的谢扶舟盘踞在断裂的金合欢树桩上缩成一团。原本纯白狐狸已然是泡在了血里,看上去仿佛死透了。沈雁归一边向谢扶舟走去,一边用灵识迅速扫遍整个小岛,到处都是赤霄剑灵留下的剑气,施颂真本人却不见踪影。
“谢扶舟!你怎么了?快醒醒,我有话要问你。”
谢扶舟怎么了?
他没有死,只是睡着了。
天妖死斗剩下最后一只狐狸,获得胜利的谢扶舟自此便能获得天界的青睐飞升。和神剑剑灵永生的灵体不同,最后赢家的天妖得到的奖励是永生的肉身。他会重伤,会沉睡,却永远不会死去。
在淳于意死去的那一刻,谢扶舟的内丹便得到了天界的因果,自此被死亡拒绝,注定无法靠自己进入冥界。
可施颂真还在下面。
“疯子,都疯了。”濒死的合欢树咳出一口金血,“我早就告诉他,我没有办法给他钥匙。那个疯子本应该是下一把钥匙,可她是第二次进入那扇门,永远不可能出来了。”
说到一半,叶雪衣忡然变色,慌忙住口。青年却似很感兴趣:“你和施颂真很熟?”
“没有,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叶雪衣急忙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