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立没辩解,又给他倒了杯,淡淡道:“叔叔退休了?”
上官尚坐下,啧声:“快了,明年六月份吧。到时候整个一高了就剩我一个体育老师了。”
当时乍得知上官尚回到桐县当体育老师後,遥行虽诧异不已,但没问过温立留在京阳不比回到桐县好的诸如此类问题。
她明白,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去处,而去处不分好坏,只要是乐在其中的就是好去处。
“带整个一高的体育?”遥行粗略估计了下,三个年级算下来就算一个班一周一节,也几乎是节节满课,没一点消停的。
“可不是,我见了那群毛孩子一个头两个大。”空调温度开的太高,上官尚热得脱掉羽绒服,露出里面的浅灰色粗线毛衣。
遥行看着眼熟,想起了什麽但又保持缄默,捧着白腻腻的瓷杯小口小口抿茶。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温立不留情面的拆穿他,“谁不知道一高的体育课基本都被主课老师占走了。”
上官尚额角一抽,给自己找补,“现在讲究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学校上个周末才开会强调让各科老师尽量少占用体育课。”
当然了,说归说,当代社会依然是更看重学业成绩,所以学校的“三令五申”就变成形式主义。
“行了,别找我茬儿了。”上官尚大手一挥,跳过话题,目光滴溜溜的在他俩身上转圈,“这年底了,正是你们忙的时候怎麽有空回来看我这个孤寡老人啊”
遥行一怔,考研这事儿她除了温立和邹岩还没告诉别人,倒不是刻意瞒着什麽,而是长久以来的习惯。
不过,她没想到依温立和上官尚的关系,他竟然也没说。
见遥行诧异朝他投来一眼,旋即又很快狡黠一笑。温立略想了下便明白她藏在笑容下未尽之意。
大概是,为他们的不必言明就能相通的心思。
“他陪我回来考试。”遥行微微耸肩。
“考什麽”上官尚问的随意。
“研究生。”
上官尚神情当即变得玩味起来,意有所指道:“这下可好,你们家学业有人了。”
温立见他提起这茬儿,神情微滞,略有所思後,笑起来:“还真是。”侧头看向遥行,眼里的温柔渐渐转浓,语气里有掩不住的笑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寥寥两句感叹搅得遥行心脏塌陷,不过她现在早已在朝夕相处中提高了免疫阈值,不至于失态。
“我说,我吃饱饭了,吃不下去狗粮了。别再给我塞了。”上官尚目光幽幽瞧着对面这对周遭都散发着热恋气氛的情侣。
遥行脸颊微微发热,佯装镇定:“我们什麽也没做啊。”
“对对对,不是你们俩的错,错在我不该长了一双明亮又清澈的眼睛。”上官尚一副罪过的闭上眼睛。
遥行被他弄得没辙儿,只能向温立目光求救。
收到讯号後,温立先是食指放唇边示意静止,然後带着遥行轻手轻脚的走出餐厅,留上官尚一个在哪儿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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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来这儿了。”遥行哈着气感慨。
从餐厅出来,离发车时间尚早,温立顾忌遥行还在生理期想要回家待段时间,但没挨过她的恳求——骑摩托出来兜风。
“还是得围上这条厚围巾。”温立拿出临走前被遥行因为颜色而拒绝掉的枣红色粗线鈎花围巾。
遥行想要拒绝,一擡眸触及他严肃的眼神便败下阵来,毕竟自己出门前再三保证过才得以被放出门。
围好後,温立裹着遥行略冰凉的手走进去。
约莫是经营不善,听邹岩说过桃花源早几年前就衰败无人打理,再加上这边地处偏僻再往西偏点儿基本上就快到乡下了。
後来被政。府接手搞成了个小公园,移植了不少绿植花树。
例如腊梅和垂丝海棠以及白豆杉,还有一些绿油油的不知名树,将整个花园装点的有几分遗世独孤的意味。
才进来待了一会儿,鼻尖就全是腊梅幽幽花香。
遥行深嗅一口,顿觉神清气爽。
“变化真大。”她拿出手机对准一树腊梅拍张照片,随手发给邹岩。
“怎麽想起来这儿?”温立对这儿的记忆所剩无多。
遥行:“想故地重游再体验一回上学时的感觉,可惜人长大了就是会改变。”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从她的语气里听得出来,只是一句寻常的慨言,甚至于是轻松的。
温立却想起那年来这儿玩,遥行跃跃欲试想要靠近火源的模样,或许是年纪小,她面上没有任何後怕。
那天晚上的天色特别深,她穿的一件淡到近乎白色的蓝色上衣,坐在赤橙明亮的火堆旁,火光照在脸上隐约中只能窥的出她毫无血色的脸,整个人在那一刻泄露出的状态仿若飞蛾扑火的了无生趣。
“怎麽发呆?”遥行转过来看他。
温立回神,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身後不远处成群结枝的微黄腊梅氤成一片,如一豆鹅黄点入宣纸四下渲染开来,衬得遥行莹润可爱,连脸上细小的白色绒毛都几近可露。
“人生嘛,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只有把握当下。”
不知怎地,他心底生出劫後馀生的庆幸以及没有参与遥行那些独自捱过的深渊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