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川,“……”
雪中仙发着抖,瞳孔瞪大了一圈。
在这儿立了好几息,他仍觉得不可置信,不是,徐行藏留都不留我的?
这个该死的被窝,天杀的,它有什麽妖精在上面,凭什麽比之川还要得宠?
他往门边走了几步,回头呼喊了声,“仙君,我走了哦。”
“嗯。”
回应他的嗓音更沙哑,是魂灵安歇的声音过耳。
“真的。仙君,我要回药王谷去了。”
顾之川一步三回头。
这下连回他的声儿都没有了。
“徐行藏。我要走了。”
房门转开,顾之川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徐行藏安静地躺得不错。
天呐。
他居然真为了那张破床,不要之川了。
顾之川头也不回地冲进雪地中,跑了有丈二远,又倒折回去,把房间门碰地一声撞上,再重重地把厚门帘给拍合上。再调头就走,没有丝毫的留恋。
积雪深厚,顾之川不管不顾地就放任着自己走,不看南北东西。
走着走着,堆积的枯木渐多,雪反倒是稀薄起来。
慢慢儿的,竟有青绿显露,水流潺潺。
当顾之川的腿脚完全踏在细草头顶时,一擡眼,稍远处,未曾修剪的葡萄攀爬枯木成林,果实遥挂枝头。
雪中仙的手心升腾起热气儿,厚重的冬衣成了累赘。他想,那个丑陋的家夥,不会已经忘了自己的地盘上还有这样一块儿宝地,所以天天守着那死冷的正殿冬眠吧。
此处的人迹已经十分久远,这是块儿被他的主人遗忘了的桃源。它呐喊声张不出话语,只固执抱守,曾经可能被人视作珍宝的温暖。
徐行藏的混账再一次投射在眼前。
他态度坚决地割裂过往,不只是埋葬那些不快之事,他心狠极了,一刀切下,连带着当年那个坐悟归墟剑法,笑言赊走星辉的少年人一同忘了。仇敌被贴上标签,刀分楚河汉界,快意成了积恨的陪葬品。
顾之川想,如果清除仇人是徐行藏的第一要务,目标明确到,不管那家夥是不是真的有深仇大恨,他的初衷是什麽,以及里面有没有误会,和之後弥补的决心都完全不管。
那徐行藏还会有多珍重其他的事儿呢。
毕竟仇恨本身才是他的精神支柱。
仇恨谁,都是其次。
新鲜的绿色中,一团天上坠下的云朵,格外失礼。周身雪白的鹿低头啃草,它擡头看着顾之川时,冰一样蓝的眼睛露出。
顾之川坐到了地上,白鹿慢吞吞地踱步过来,也跪坐下,探头啃他的短发。
顾之川,“……”
这是什麽世道,还有没有良心。
他一把抱住了白鹿的脖子,“鹿兄,连你要欺负我吗?”
“你知不知道,我夫人才惹了我生气,正火大着呢。仔细我剥了你的皮来做衣服。”
白鹿一个摆头,把他的手甩开,然後继续探头来啃顾之川。
对于把自己当食物的白鹿,顾之川便心安理得地让它当起了自己的情绪垃圾桶。
“鹿兄,你是不知道我夫人他有多麽过分!他不愿意叫我夫君就算了,还反而想让我一直喊他‘夫君’。岂有此理!”
“呦,呦——”
“对吧对吧。”
得到白鹿回应的顾之川如得知己,“你说他像什麽话。我又不是一定不能喊他夫君,但至少他不能光让我喊呀。”
“实在不行,我喊一次,他总得喊两次吧。”
“呦呦——”
“那,我喊过了一次,他得喊一次吧。”
顾之川咬着嘴唇,“不能再少了。这是底线。”
白鹿低头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