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茶进肚腹,白气儿哈出口,身上暖和了不少,徐行藏借着好心情,不讲嘴上的口德。
“钟仙子起了吗?没有的话,不要搅扰她。我是个闲人,没什麽要紧事,多等一会儿不妨事。”
徐行藏属实是一时兴致来了,所以涉雪来看看这位借住他峰上的钟仙子。若恰逢机缘合宜,就聊几句,若是不合适,他自己都有浓厚的起床气,更没有去搅合别人美梦的霸道。
听闻人声,钟泠然起身来看。
见来的是徐行藏,她更不敢怠慢。但遥遥一望,又听见他的几句言语,钟泠然怔然发愣。
危宿仙君眉目温和,语调舒缓,玩笑话一来,还怪有几分率真的鲜活气儿。
他变了。
不知道是因为什麽,但钟泠然知道这人给人的感觉确实完全不同了。
那种类同崖上走细绳,朝不保夕的催命感,荡然不存,换来的新天地里没有疲于奔命,更没有寝不遑安。
于是,本性得以窥见天光,温和不再是假面,它们由内向外,从骨缝中满溢而出。
进而他那张因为术法变年轻了的皮囊看起来,不再违和。孩子气儿等词,又可以重新往徐行藏身上落一落了。
钟泠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眼睛昏花,但是,她实在更喜欢这个像是睡饱了样儿的仙君。
这样的徐行藏,她敢,也愿意随意说一说话。不必担心所谓的言外之意,会不会让他多思多想。
她迎着徐行藏的目光,坦然迈出门槛,开了个小玩笑,声音响亮。
“徐仙君这话倒是以己度人了啊。这也快到炖酸菜的时间了吧?”
都快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你才起床过来,还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睡到下午吗。
清亮的嗓门儿震得人神清气爽,茶杯磕上了桌沿,徐行藏口中还在不快地呐呐,“伤筋动骨一百天。”
又仔细看了下他面上的神色,确认这个徐行藏是好说话版的,钟泠然快步至他身边,拍了这人一掌,“莫非,仙君是特意过来看看,我是不是比你更虚弱,然後高兴高兴儿的吧?”
好哇,我就知道,你来的没那麽简单。
原来是过来找找,比你更弱气的人的。
徐行藏,“……”
我个人确实觉得,你躺在床上好好儿修养,比一掌能拍死好几个我更合理。
“仙子,你不要逞强。要是到时候落了病根儿,就不好了。”
姓徐的不服气,特意强调。
这姓钟的是怎麽回事,他惊华峰上的风水这麽好吗。这麽快就恢复了,整的他这好心的看望,都充满了别有用心。
又一掌拍到徐行藏肩上,钟泠然偏身望来,眼神狐疑。
徐行藏歪头,半挑了眉。
一句自然而然的话,却惹来了旁人惊异,徐行藏有些不自在了。
良久,钟泠然才点了点头,“哦,仙君莫怪。在下只是觉得仙君说话有些奇怪。”
都不是变温和了那麽简单,是脱胎换骨,换了个人吧。
“一股川味儿。”
“还以为您是雪中仙变的呢。”
“我道之川小兄弟,变化了您的模样,来寻我开心来了。”
顺道,钟泠然手上的力道轻了些。
这确实是徐行藏,但不知道怎麽的,连用语习惯都成了雪中仙式的。名为顾之川的酒酿醉人,不知不觉中,徐行藏就被传染透了。甚至他本人分毫不知,未觉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