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壮汉踊跃报名,韩非却又看向一圈妇人与老人:“不需这麽多男子,可有女娘愿意?”
几个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对金钱的渴望战胜了内心的胆怯,一道走向了专设的陪审席。
韩非看向两旁,问道:“请依照你们的感觉与以往的相关经验,判断是否驳回魏人诉状。”
壮汉首先发言:“此秦商虽是我秦人,但胆敢在大秦地界行此龌龊之事,一味欺诈,我羞于与此等人为伍,我支持魏兄讨回公道。”
一名老妇亦道:“我活了这麽大把年纪,还是头一回见如此不知廉耻之人,丢尽大秦商人颜面。”
其馀人等皆不同程度地表达了对秦商的唾弃,除了唯一一名与那秦商熟识,持保留态度以外,投票已来到了压倒性的十一比一,结论毋庸置疑。
最後,韩非问向瑟瑟不语的秦商:“本官给予你最後一次当庭自辩的权利,可还有言语需要陈述?”
秦商此时已是自知理亏,在衆人的声讨中擡不起头来,哪里还敢多言半个字。
“既然如此,本官宣读鞫谳结果。”韩非等待他半晌不得回答,随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当堂诵读判词,“秦商刘二侵犯契约,欺瞒诉方王三,以次充好,赚取不义之财,依商会条例,从此逐出商会不得再入,并处罚金三十,即日执行。”
“好!”
“韩大人公平公正,我等佩服!”
“莫放过此等不义之辈,祸害他人!”
一场大快人心的审判结束,人群中顿时爆发一阵层出不穷的喝彩。
缭与李斯走下衙门台阶,不禁低声称赞:“无怪乎皆言荀卿门下人才济济,今日方是见识了。这审理案件最易引起不公之质疑,李兄师弟竟能想出陪审这一妙计,不仅仅能迅速作出决断,将权利给予大衆,还有服衆之功效,妙哉妙哉!”
李斯唇畔不由泛起一抹笑意。
缭对他深为了解,心知这并不代表绝对的高兴,多半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
“早与贤弟言过,在下师弟乃天下大才。”李斯望向天边晚霞,眸中倒映出云层瑰丽的色彩,“只是这妙计恐非他一人所想,背後必定另有他人。”
“李兄之意是——”闻言,缭意味深长地望向他。
李斯一笑,负手前行:“待我回去写一封密书,将此事上呈相国。”
。
翻看完本月案件记录,成乔满意地表扬韩非:“我就说舅舅是主持法庭的不二人选,这次当衆审理,解决了纠纷不说,百姓心里对咱们的信赖又上了一个层次。”
“只是不知小外甥何以懂得这麽多刑名之学?”韩非看向她。
“全才。”成乔挑挑眉,“我无一不通。”
“那这回大旱,看来你也是甚有把握。”韩非瞥见她眼底的红血丝,看出她已几日未能睡好,猜测必是为了连月以来的大旱。
虽然要打造商业城市,但是秉承着农业也不能落後的原则,眼看着这数十年都难得一见的大旱引发多地减産,成乔握着调查奏报,陷入了苦恼。
“看来必须要开凿水渠了。”
朝廷的赈灾远水解不了近渴,其实经过多年以来的蓄积,新安并不缺乏粮仓,但是看着农民面对干裂的田土无计可施,几个月的劳动尽数付诸徒劳时,成乔暗下了定要把水渠开凿完毕的决心。
“有了水渠,我们还能种植经济作物增加收入,此外发展水産养殖业也是为农民提供的不错选择。”两名下吏擡来舆图,由于篇幅过大,展开来时足足占用了一面墙。
但是比例尺小也有好处,比如能更加清晰地看到每条河流,每处地下河的位置,以及地势的高低。
水往低处流,成乔必须得确定好水渠的起点与终点,权衡路径的成本和效益,确保支渠路过的村庄尽可能地多。
第二日一早,她便带着人亲自用脚丈量水流量丶坡度丶渠底深度与宽度。
城内水流量最大的河流名唤畛河,经过多方考虑,从这条河作为起点最为合适。
这条路径上有坡地丶村庄与农田,但是也不乏险峻的山地,成乔设计出两个方案,最短路线则需经过这道山地,如若绕道,虽难度较小,但是可能需要增加施工时间和成本。
她计算出两个方案分别大概需要使用的人力与物资,得出虽然绕道花费的时间更多,但是在山路上挖渠的风险更大,且近月正是雨季,如若遇到山体滑坡,则有违人道主义。
且第二个方案路径旁的黏土方便筑渠,就地取材,也省去一笔运送材料的费用。
第一个方案,取消。
用水公平则需协调,为免産生纠纷,成乔需要事先按照土地面积和农作物的种类分配水量。
两村居民闯入时,她正用树枝和石头搭建全景图的简易模型,蹲在地上摆弄时,忽听外头传来嚷嚷声。
“今日非得找长安君讨个公平!”
“凭甚麽优待你们,损了咱们!修这水渠花的是公家的钱,我们凭甚麽一点好处也捞不着?”
来者气势汹汹,在看到成乔时,不知为何,原先的嗓门不约而同放低了些。
眼前的青年穿一身整洁的布袍,身形瘦弱,细看时眼眸下方透出青黑,显然是多年劳累过度,此刻正淡定地站起身走向来人。
“何事?”青年语气温和,令来者火气情不自禁消了些许。
为首耆老作揖:“冒昧来访,您请见谅。”
“为何事而争?”
“这水渠开挖,为何只流经他们王村土地,我们村一滴水也不见?长安君休怪我等粗鲁,实是内心不甘,只得前来相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