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子时也不见亲兵归来复命,嬴傒不免心急,他又唤来侍卫:“替我前去瞧瞧,究竟……”
话音未落,门外骤然响起骚乱,隐约还有火烛与兵器相接的刀光剑影。
“何事?”嬴傒蹙眉往窗外望去。
“公子!”家仆匆匆提步跨进门中,一溜烟跪地,“那王离与蒙毅胆大包天,自恃功勋身份,带了兵马围住了我们府邸!”*
“真是反了。”嬴傒勃然大怒,旋即拔足走出屋门。
果然,大门外二人面容冷厉,一见嬴傒即喝:“你这般丧尽天良,视生灵性命如无物,不惧秦王得知了治你死罪麽?”
嬴傒敛去怒容,抚掌笑道:“秦王乃我亲侄,他岂敢治叔父罪名?”
“他为何不敢?”蒙毅冷笑,“昔日商君尚且敢加刑公子虔,当今秦王为何不敢加刑伯父?”
嬴傒脸色僵了僵,正欲驳斥,忽见远处一声爹爹,蓦然如释重负。
衆人循声望去,见嬴恢领着一衆士卒下马,扶住嬴傒身躯,对二人怒目而视:“你二人好大的胆,竟对秦王大伯口出狂言,擅自包围私宅,该当何罪?”
蒙毅也不怕他,回道:“你爹爹不仁,休怪我等不义,你不知你爹做下何事?”
嬴恢抱臂,神态不以为意,笑道:“不过是小民的几条性命罢了,他们死活,与我们何干?我们自享我们的福,他们受他们的苦,我何来闲心管他们?”
蒙毅早与嬴恢不和,先前打架坐牢一事还未了结,今又见嬴恢这副模样,当即火焰升腾,冲上去又要拳脚招呼。
王离慌忙抱住,耳边悄劝:“蒙兄勿要动怒,千万莫节外生枝。”
蒙毅咬了咬牙,道:“你们放不放人?”
嬴恢牵唇:“我偏不放,你一个武夫能奈我何?”
“你言谁是武夫?”蒙恬又要上前,再次被王离拉住。
两方军士力量均等,相持不下之时,不远处街衢上驰来一人一马。
嬴恢与王蒙二人俱希望是自己那方,满怀期待上前看去时,黑衣人揭下斗篷,却是先相国甘茂之孙甘罗。
“他为何而来?”王离疑惑。
蒙毅沉思:“此人乃长安君伴读,毅正是由他出面得以免去牢狱之灾,想必也是奉了长安君之意前来。”
王离颔首,见甘罗走来,摇手示意二人趋近。
“今夜劳烦二位将军速速撤兵。”甘罗放低声音。
蒙毅皱眉:“倘若撤兵,魏县令性命忧矣。”
甘罗摇首:“你们如今出兵,即便是正义那方也说不清,秦王面前皆要问罪,二位将军不值当。况且两方僵持,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肯让步?”
王离见他成竹在胸,知他自幼聪颖,忙问:“足下可有良策?”
甘罗道:“我等何须硬碰硬,嬴傒气焰嚣张,那不妨另寻一同样势力庞大之人,与其相争,方有胜算。”
蒙毅抚了抚鼻尖:“那可是吕相国?”
“吕相国精明得很,此事与他无关,他不会插手。”
“那是何人?”
“阳泉君封地恰好位于渭河下游。”甘罗微微笑道,“若得知一切皆是公子傒背後诡计,怎会善罢甘休?我已派人放消息递予阳泉君,应该马上便会出手了。”
王离顿时恍然大悟,阳泉君姐姐华阳太後乃嬴傒嫡母,弟弟在姐姐面前一哭诉,还愁华阳太後不会向这个庶长子施压?
谅嬴傒再如何自视甚高,于嫡母面前还不是得乖乖受命。
蒙毅亦是面生喜色,眼前嬴傒父子却仍飞扬跋扈,眼见这边在密谋甚麽,却也不畏惧,只当又是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