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英摩挲着手表,“那就他一死,辛辰就占了他公司这是事实吧。”
“当时他们两人都还在打拼的阶段,善文的情况比辛家大老板的情况好的多,後来辛家老板就进了善文的公司,到现在。”何叔说。
陆怀英看着这公司的发展历史,约摸三年,蓬勃壮大,做的就是海运航运,这当中最开始还是自己的母亲给沈善文牵的线,但是转了十八个弯。
那会儿母亲带着陆怀英去找沈善文吃饭的时候,他的眼神就流连在陆怀英的身上,让他感觉後背都长出刺来,最後要走的时候,沈善文蹲下来摸摸陆怀英的头,他说,“我好好打拼,你以後享福行吗?”
陆怀英当时觉得他有病,自己家不比他有钱多了,时至今日,他才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陆怀英来三楼北面的房间上香,这儿才是他自己长大的房间,里面的东西都没什麽变化,一些生活上的东西早已经没了,看着空空的。
书桌上有一张他跟沈善文的合照,是一张吃饭的照片里截出来的,沈善文在他边上,笑得灿烂。
陆怀英坐在椅子上,楞楞地看着这张照片。
如果他还在的话,他会舍得把自己放在岛上这麽久吗?
如果他还在的话,会像辛辰对辛星那样吗?
如果他还在的话,所有的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香烟袅袅,唯有月光。
他记得他妈妈在沈善文死的那一天,还在外面打麻将,她好像没什麽起伏,那个大波浪带着珍珠项链的女人拿牌的手都没有颤抖,只是在晚上的时候来陆怀英的窗前坐了很久。
她是对于好运近乎执着到疯魔的人,所有事儿她都找大师算一算,大到生孩子的八字,小到後面的池子里放几条鱼才是最招财。
她是着名的香客,每年都点上比人还大的蜡烛,在年初一的时候第一个进去拜神。她拽着陆怀英,要他对着一庙的神明磕头,为世子打项链一掷千金。
沈女士其实到底是哪天死了的,陆怀英也不知道,反正他就是再也没见到了。这就省去了一件麻烦事,就在抱着她的尸体痛哭的程序。
这样也会有一点儿好,就是只要你不承认,这事儿就还有回旋的馀地,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
沈女士後期也不太好了,说话有点儿颠三倒四。
“善文死的那天,是黄道吉日,他下辈子能过得好。”沈女士说。
“我也得选个好日子死去。”沈女士又说。
沈女士带着陆怀英去摸牌,她偶尔也玩21点,相对公平,纯是运气。
陆怀英看过一个电影,叫《决胜21点》里面有个有意思的桥段,也是数学上为人津津乐道的「三门问题」,很简单,三扇门,两扇门後面是羊,一扇门後面是车,主持人在你选中之後就会打开一扇露出羊的门,然後询问你要不要换一扇门。
想要得到汽车,是换门还是不换门。
陆怀英记得那些聪明的家夥吵得热火朝天,他们利用贝叶斯公式,从结果角度推论,从概率换算,从随机变量,三门问题越来越复杂。
陆怀英只觉得,随便。
人的脑子擅长处理因果,但是要是没因果呢,纯运气不行吗?利用谁的思维来骗自己呢,这东西就跟爱情一样,看运气。
运气好的人就是随便在路上倒个垃圾都能收获珍贵的爱情,有些人劳其一生都无法获得她的芳心。
陆怀英是个运气衰爆了的人。
三门问题开两扇门他都能觉得,门後面的车被羊咬坏了。
他就没指望自己能正常,更没觉得自己能好运。
陆怀英站在窗台上,看见辛星的房间还有暖暖的灯光。
他不禁想到了刚刚跟辛星讨论的话题。
可以正常吗?我们能正常吗?我们要怎麽样才会正常呢?
我欠你吃苦的年岁,你欠我一地碎了的尊严还扯着我的命。
你家想要我的家业,我也一直都在骗你,如果你哥真的弄死了我哥,我不会心慈手软。
陆怀英不禁感慨,天生的对头,现在居然睡在一张床上,还做了那麽多次爱。
皎洁的月光对谁都公平,陆怀英的指尖还有辛星残留的香味。
身後是沈善文的照片,眼前是透过窗户能看见的熟睡的辛星。
他不知道这样的糊涂账最後到底是什麽结局收尾,反正他跟辛星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