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往厨房走,路过刘宇浩身边时,瞥见他正盯着茶几上的花生瓜子盘,手指动了动,她心里暗自好笑,又赶紧往果盘里添了把新炒的花生和瓜子。
曹厂长端着白开水,轻轻的抿了一口,眼睛却瞟向墙上挂着的日历,上面在“号”那天画了个红圈——标注着“工资”,曹厂长禁不住笑了笑,想到小两口所标记的,一定是那天工厂工资的日子。
他转过目光,落在了汪海枫的身上,清了清嗓子,朝刚坐下的汪海枫问道:
“汪厂长!这次盖集资混合楼,大家有啥意见吗?”
汪海枫一怔,想了想回答说:
“大家集资时,顾虑重重的,连我也担心怕集了资,将来返还不了。不过,看到您带头集资,大家心里都踏实了。”
刘宇浩一边抽烟,一边嗑着瓜子,眨着眯缝眼,接着话茬对曹厂长问道:
“集资后,究竟以什么形式,返还个人的集资款呢?”
“这个嘛!”曹厂长掏出了大黑杆雪茄,点着火,吸了一口,默了默,若有所思的对他俩说:
“无非有两种返还的形式:其一是向个人借款,规定十年期限,到期一次性返还,每月房租费照交不误。其二是按照提前预缴房租费,每月由财务倒扣房租费,每年一千元,十年期限,不用缴纳房租费,十年后再接着续交房租费。”
他俩听了,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
“那还是第二种形式比较好,大家容易接受,用集资款抵顶房子费。”
“等赵厂长买菜回来了,再听听他的意见吧!他懂财务。”
厨房里,刘荣荣正往电饭锅里倒米焖饭,听见堂屋里的对话,嘴角微微上扬。她知道,山娃当了这么多年的副厂长,没少为职工谋福利,这次盖集资混合楼,更是一件大事,只可惜自己家没有那么多钱集资,一万元啊!可不是个小数目,好歹有体改办分给的红光家属院,住房不犯愁了,每月房租费才交给财政四块五,想想以前到处租房住的日子,就不寒而栗。
暮色像一块浸了水的灰布,慢悠悠地压下来,把山娃家那座矮趴趴的砖瓦房,裹得愈紧凑。路灯都渐渐地亮了起来,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估摸着山娃也该回来了,手里的动作也快了些。
山娃拎着一兜子刚买的菜,脚步迈得又快又沉稳。塑料袋里的鲈鱼尾巴,偶尔的还扑腾一下,带着股子河泥的腥气,混着猪肉的油香、熟食的酱味,在冷飕飕的空气里搅出一团烟火气。
他刚跨进院门,走进厨房间,就看见妻子荣荣正蹲在灶台边摘白菜,枯黄的菜叶被她拢在竹篮一角,手指冻得通红,却还是一下下捋得仔细。
“荣荣!下酒菜我都买回来了,赶紧做菜吧!”山娃说着,把菜往灶台边的案板上一放,塑料袋“哗啦”响了一声,惊得案板上的瓷碗颤了颤。他说着就往外走,脚步顿了顿,又回头催了句妻子说:
“我去堂屋陪厂长们喝茶聊天,商量工厂里的大事,你可快点啊。”
荣荣直起腰,揉了揉酸的膝盖,抬头看向山娃。她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眼角的细纹因为这股子迟疑,显得更明显了,对山娃嘀咕问道:
“山娃呀!这两天到底咋回事?曹厂长咋老带着厂里的领导来家里喝酒呢?以前可从来没有过,太奇怪了哈?”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点不确定,眼神里满是疑惑——自家就是普通职工,跟厂长们平日里连话都少说,这两天却找借口来家蹭酒喝,怎么想都透着不对劲。
山娃心里“咯噔”一下,像被谁猛地踹了一脚。他攥紧了藏在身后的手,指节都泛了白。他当然知道缘由:前几天曹厂长问他时,说自己跟妻子荣荣,因为母亲的事,还动手踢坏了她,害得她在娘家烤了七天电,爷爷送她回来就冷战到了今天。
没成想曹厂长转头就记在了心里,撺掇刘宇浩出了损招,这接连的找上门来喝酒,分明是来劝和的。可这劝和的主意,十有八九是刘宇浩出的——那小子平日里就爱耍些小聪明,昨天一看效果甚微,今晚又把汪海枫副厂长也搬来了。
但这话他心里想着不能说。山娃脸上迅堆起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挠了挠后脑勺,语气装得挺轻松说:
“有啥奇怪的?我跟曹厂长也常去别人家喝酒啊!人之常情嘛!你请我,我请你,礼尚往来很正常。”
他故意把“礼尚往来”说得重了些,眼神却不敢跟荣荣对视,瞟向了小院妈妈住的小屋。
“不对,就是不对!”荣荣摇了摇头,拿起一棵白菜往水池边走去,水流“哗哗”地冲过菜叶,她又疑神疑鬼的解释说:
“别人请你们喝酒,不都是提前打招呼、主动邀请吗?哪有不请自来,天天上门蹭酒喝的?这里面肯定有啥文章。”
她一边洗白菜,一边嘀咕,声音里的怀疑越来越重——家里条件本就一般,这两晚的酒菜已经花了不少钱,再这么下去,这个月的生活费都要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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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娃听着荣荣的话,心里有点虚,却还是硬着头皮反驳道:
“你别疑神疑鬼的!人家主动上门喝酒,那是瞧得起咱们,不然请都请不来!曹厂长可是厂里的天,慢待了他,咱们有好果子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