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下)
“看来陛下什麽都知道,”裴凌泫自嘲,撩开袍袖跪下,“臣知罪。”
我凝视他,他携母妃残部助我,这麽多年来呕心沥血。
“王素鲤入宫那日,你干了什麽?”
“臣派遣两个小宫女出现在王素鲤必经之路上,然後授意她们散播流言,”他答得坦荡,既然做得,何故不认,“说臣会是下一任凤君。”
扶相与倏地扭头,咳出血来,陆羽升急得上前扶住大人,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急救丹药。
裴凌泫盯着我的鞋尖,也是一派俊颜。
他也是进士出身,也是苦读多年挣扎而上。
夜深露重,白草上无端出现露水,沾湿他的袍脚。
“蛊的事,你为何不先告诉我?”
这件事,太重要了。
我攥紧衣袖,想听听他的回答。
“蛊?”
裴凌泫忽地冷笑,深吸一口气,不顾死活,在月下凄然一笑。
他不自觉昂起头,这种兴奋感连带着骨头都在作响。
“陛下真以为是酒宴,”裴凌泫觉得自己离死不远,“这蛊是陛下出生没多久後就种下的,哪是什麽三皇子残部。”
骇然,所有人都被这句惊到了。
空气瞬间凝滞,我上前想让他说清楚,腰背被什麽东西怆然一击,在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疤。
“全是姨母的计,”裴凌泫哈哈大笑,站起身,冲着扶相与,“你猜你那日为何会被引到冷宫去,姨母是为了看你适不适合当承接蛊虫的器皿。”
陆羽升总觉得自己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脚底板灼人的疼,他会不会事後被陛下灭口?
“你骗人?!”
我捂着胸口,有些不愿意接受。
母妃,母妃怎麽会跟这件事有牵扯?
“表妹,你出生在冷宫,”他露出白齿,笑得同样决然,“生下来便气息全无,姨母用尽办法都无果,万般无奈下才想到用噬心蛊试一试,万幸,成了。”
“可蛊虫在你胸膛搅,不引出来迟早都是一个死字。”
他转身又对上扶相与:“这不就是一个天生的好壳子?你八岁就见过他,可有印象,全无!这就是证据,很多记忆都是碎的。”
裴凌泫觉得自己输到彻底,永远都在扶相与面前自惭形愧。
“你也是蠢,别人跟你说上几句话便想把心掏出来,”裴凌泫想起姨母对他说得话,描绘那副场景,“姨母都想不通,为什麽一个孩子会对见了一面的陌生人敞开心扉。”
“姨母还在想如何让你引出表妹的蛊,没料到是你主动引狼入室,省了不少功夫。”
接二连三的打击叩在扶相与的心扉,印象里的淑妃娘娘比他的母亲都多了几分爱护。
然後有人告诉他,说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场针对他精心设计的骗局。
所有的温情脉脉都是掺着算计的刀子。
裴凌泫一向心思沉稳,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觉得轻易看不透他。
“若想表妹你活,扶相与就必须得死。”
他在尝试把隐晦的丶见不得人的那一面通过叙述伤人真相的方式反刍出来,一切都由他接手,一切都由他承担。
裴凌泫漠然看着萧晚卿和扶相与相爱。
他想尽办法想让表妹对权势感兴趣,结果发现不如拿扶相与为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