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回来了
“好!江太医丶史太医丶刘太医,他们三个加起来两百多岁了吧?都说你宝贝疙瘩无恙,不过是气血阻滞,推一推就好,你偏不信。那就只当太医院是养着他们玩儿的,你让跪那就跪着。”
“如今你这宝贝疙瘩可算是醒了,你且问他,我今日是不是对他十大酷刑使了个遍,是不是心狠手辣暗下杀手,以致他痛不欲生昏迷不醒!”
太後见杨玉琳醒了,又添了三分怒气,找来找去找到清宁殿最後剩下的一个鱼藻纹蒜头瓶,哐当砸到地上摔了个干净。
指着杨玉琳咬牙切齿喝道:“你!不就是让你跪一跪麽?儿媳妇儿还跪不得公婆了?我动手了麽?我动脚了麽?我动鞭子了麽?我动刀动枪动剑了麽?”
“碰都没碰你一下,你就晕了,晕就晕吧,一叠声就在那儿喊疼疼疼,你就说!我到底跟你什麽仇什麽怨!”
蒜头瓶个大瓷实,砸到地上好一阵稀里哗啦,杨玉琳梦里景象纷纭脑子本就有些迷糊,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无意识地往後缩了缩,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待弄明白太後说了什麽,吓出一身汗,忙不叠起身就要跪,景福临一手抚在他膝上,一手按在他肩头,俯身凑到杨玉琳眼前,温声说道:“躺着,别动。”
眼睛里温柔宠溺,简直能滴出水来,杨玉琳老脸一红,顿时有些如坐针毡,罢了罢了,别人的家事,还是不插手了罢,眼睛一闭,心一横,睡,继续睡!给我原地睡着!
乌苏拿来一条锦帕,景福临接过,细细为杨玉琳拭汗。
太後看见这副情形,气得头晕,恨不得即刻拉了杨玉琳,刀枪剑戟随便挑,二人痛痛快快较个高下拼出个你死我活才好。
杨玉琳装睡,景福临也不言语,他深谙母亲性情,最懂得如何令她着恼。
太後把个清宁殿翻箱倒柜,再找不出什麽动静大的东西可以砸,总算是停了手,怒道:“这宫里是留我不得了!我走!我走得远远的!去万安寺!再也不回来了!随你们怎麽如胶似漆,碍得着谁的眼!”
说完一路左踢右踹,噼里啪啦就出了清宁殿。
杨玉琳打定了主意,管它人仰马翻呢,天塌下来也绝不睁眼。
景福临也是岿然不动,仔细帮杨玉琳擦拭额头冷汗,擦完了又顺着脸颊往下擦拭脖子,又解开杨玉琳领口继续往下。
杨玉琳装不下去了,一把挡住景福临的手:“这等小事就不劳烦皇上了。”
拿过锦帕随便抹了两下,杨玉琳拢了拢领口,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三个太医,加起来两百多岁了?看不出来啊,挺精神矍铄的嘛,转又想起覃宛,果然医者都比较驻颜有方啊。
杨玉琳支支吾吾说了句:“皇上,人太多,头晕……”
景福临挥挥手,三个太医颤颤巍巍站起来,互相搀扶着出去了,傅达礼往外吩咐了一声,跪在殿外的宫人也都退了。
杨玉琳满意地点点头,然後定定地盯着景福临。
景福临以为他有所求,展颜一笑,凑上前去:“要什麽?”
那语气,就算要天上的月亮恐怕也是极容易的。
“嗯……呃……皇上,你不走麽?”
乌苏闻言,手上拿满的碎瓷片“哗啦”一下又全掉地上了……
景福临想了想:“好,国师好生将息。”
一边往外走一边朝乌苏丶良辅丶傅达礼扫了一眼,三人乖乖跟上。
却听见身後杨玉琳说了句:“他们三个留下。”
景福临木然回头,多他们三个都不多,多我一个就多了?
傅达礼仍是一脸冷峻无甚变化,乌苏和良辅脸上就精彩纷呈了,二人眼神如刀狠剜杨玉琳,杨玉琳只作没看见。
景福临到底没说什麽,自个儿出去了,心里打定主意要扩建清宁殿……
乌苏丶良辅丶杨玉琳齐齐透了口长气。
一个鲤鱼打挺,杨玉琳麻溜儿跳下地,动了动胳膊腿,满屋子溜达起来了。
乌苏丶良辅瞪大了眼:“国师大人!腿无碍吗?”
杨玉琳不解其意,弹了弹自己的腿:“无碍啊,有什麽碍?跪一跪就有碍了?哪里就那样娇贵了?”
“那方才国师大人还一叠声喊痛呢,小脸惨白惨白的,痛出一身冷汗呢?”
“哦,那不是我痛的,那是我做噩梦了。”
乌苏丶良辅相对无言,在心里默默为太後抹了一把同情泪。
杨玉琳拿过盘金丝银线毯,在一地狼藉的清宁殿里捡了个干净地儿,默默盘腿坐在地上:“今日怎麽闹出这麽大动静?”
良辅丶乌苏凑过去也盘腿坐了,傅达礼仍立在一旁。
“为国师大人你啊!刚才国师大人晕着所以不知道。”
“皇上一回来看见太後坐在椅上喝茶,国师大人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大汗淋漓,一叠声呼冷,又一叠声呼痛,心痛得不得了!”
“冲上来一把抱住国师大人,‘太医呢,太医都死哪儿去了!’”
良辅一边模仿一边作势要去抱住傅达礼来个情景重现。
傅达礼不说话,默默拔出身侧的刀,良辅于是讪讪地退回去。
“总之皇上关心则乱,张皇失措的,把太医院的院使院判全叫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