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抱小狗
秦裴漪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疼痛如附骨之蛆,缠绕着他收紧,想死不得想活不能。
他梦见,月箭朝他射过来,穿胸将他钉在树上,天边,太阳终于破云而出,大火埋没了他,大雾中,铃铛一声声,一个个离开他。
他梦见,长链断裂,轰轰烈烈的朝他落下来。
最後一幕,他放下弓,从树上朝下看。
一双淡泊的眼睛看着他。
“你叫什麽名字?”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床幔的顶。
感官迟钝的恢复,他感觉到手好像被紧紧握住。
纱幔飞舞,被人从外边打开。
那双眼睛,跟梦境最後一幕的眼睛重叠。
好久不见。
他想开口,嗓子却仿佛坏掉,说不出话来。
那人递过一杯水,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起身喝水。
喉咙很痛,每咽一口水都像刀片划过。
从始至终,那只握着他的手都没分开。
喝完放下杯子,他突然有点不太敢擡头看那人的眼睛。
那人的手很暖和,不像他,冷冰冰的仿佛死人一样。
突然微小的感受,手被拉起来,仿佛贴到什麽地方,不一会,温热的感觉透过来。
他仿佛冻僵的人一样,反应迟钝了很多,也敏感了很多。
明明只是温热,却好像快要烫伤他。
指头僵硬的动了动。
那人的眼睛看着他。
“我们回家了。”
“少游。”
秦裴漪低着头,荆牧芜却看到一滴水色划过他的侧面。
他将快冻毙的人拢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他。
秦裴漪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人的体温烫的他微微发痒,鼻头酸涩。
他僵硬的擡手,环上荆牧芜的後背。
太好了,他回来了。
。
秦裴漪终于醒了。
荆牧芜和雀霖铃符虞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他已经没事,只是还需要休养,吊在胸口的大石落了地。
露弱茹也终于被放进来看秦裴漪了。
刚入秋,气温还没降下来,房间里却早早点上炭,药苦味弥漫。
“爹爹!”
秦裴漪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以後大概也不会变,半身傀儡没有蝣粟的恢复力,甚至比正常人还弱,长发被荆牧芜松束起来,低低的别在肩头,荆牧芜在旁边,手上端着空碗,看样子是才吃完饭。
露弱茹冲进来,却被秦裴吓了一跳。
秦裴漪惨白着脸,下脸角上,红色的符文显得诡异恐怖。
那是雀霖铃为了切开藕断丝连的神魂,用朱砂画的符文,无法擦去,也不能擦去。
秦裴漪看到女儿,一直蔫蔫的神色有了点起色,朝她伸手招呼。
露弱茹迟疑的过去,摸摸秦裴漪的手。
秦裴漪反手握紧女儿。
露弱茹感受到熟悉的感觉,确定了就是她爹爹,这些日子的委屈一下子全爆发出来。
秦裴漪还记得乎尔池里蝣粟逼她对他做过的事,心疼又难过,荆牧芜替他抱起露弱茹,塞进他怀里。
露弱茹的温度很高,比起秦裴漪的死人体温很突兀,秦裴漪感觉自己像抱了个小火炉,小火炉蜷缩在他怀里委屈巴巴。
“没事了,爹爹在这里。”他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安慰她,任她将所有难受委屈全哭出来。
荆牧芜已经告诉他兆寒雪没了的消息,因为死在乎尔池,仙门没法替他收尸,也没有衣物等,连衣冠冢都没法立,兆寒雪大概也不喜欢被禁锢在仙门,只能刻了牌位,埋进空坟里,算做纪念。
露弱茹哭了很久才停下,安静的蜷缩在秦裴漪怀里,像受了委屈的小狗,缩在母亲肚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