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他看到我,你说过我不配,让他走,让他走!”
那眼瞳毫无神采,瞳仁都呈现失色的灰色,但却仍然可以看出惊恐和怯弱,任君烛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然而当那几句悲鸣落到他耳中几乎撕裂他的理智,而那句“我不配”更是犹如一把利刃捅得他肝肠寸断。
任岁星也僵在当场,他看着沈玥狼狈害怕地模样,连眼泪都忘了流:
“妈妈,你在说什麽,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星啊。”
一转头,他望向任君烛,不解道:“你对他说了什麽,为什麽他不想看到我,什麽配不配?”
任君烛闭上眼,拳头紧缩起来,片刻便有鲜血流出。
他知道沈玥丧失生志,他自己早已被沈玥放弃,所以就想带孩子过来重新唤醒沈玥生的欲望,毕竟是亲生母子,沈玥可以放弃他,但绝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但他没想到曾经的那些污言秽语,那些因为背叛和愤怒而说的话语,他刻意遗忘的东西,却被沈玥记得如此清晰。
沈玥怎会忘,自他回来,所有人都说他不配,所有人都让他放下,他现在真的想要放下了,可为什麽他们又要让他拿起来,他记得任君烛说他不配,不让他承认关系,也自然记得,那个孩子,满怀恨意地盯着他,要看着他死。
“不,不,妈妈,我——”任岁星想起来了什麽,他不知道该怎麽办了,他痛苦地抓住沈玥的手,眼泪崩溃地落下:
“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对不起,我不该那麽说的,妈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无辜的。”
沈玥捂着脑袋,摇着头尖叫道:“别说了,别说了!”
他挣扎起来却是在撕扯自己的头发,他没有碰任岁星,却一个劲地往後躲,後背撞到墙上还依然往那里缩。
他连生气也不愿伤害别人,只能逃避,或是伤害自己。
任君烛赶紧抓住他的手,将他按在怀里,他挣扎地太厉害了,指甲挠破了任君烛的脸,但很快那伤口就迅速复原,任君烛抱紧他,压抑着悲痛道:“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沈玥。”
这里动静太大,江雪尘几人听到声响也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也惊讶到说不出话。
梁屈走过去想把小星带出去,这种情况不适合小孩子在这里,可是小星却又踢又打,身上爆发的力气连他都挣不住,他像一头疯狂而失去理智的小兽冲到任君烛面前,尖锐怒吼道: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为什麽,为什麽不告诉我,我曾经问过你,你说他不是,我也问过他,他也说不是,我还拿了他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结果也不是,可是现在,他变成这个样子,你为了弥补他,治好他,告诉我他是,那我算什麽?”
“我算什麽?!”
眼泪崩溃地涌了出来,任岁星泣不成声,那孩童般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哭腔质问,让所有人动容,也让所有人僵硬,他在质问自己的父亲,但又何尝不是在质问这里的所有人,他们都知道真相,但却都选择了隐瞒。
一个孩子那般渴望自己的母亲,近在咫尺,却毫不知情,这无不是一种残忍。
任君烛没有说话,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他沉默地抱紧沈玥,捂着他的耳朵,是他的错,他该受自己儿子的恨意。
“亲子鉴定到底是怎麽回事?!”任岁星厉声道。
江雪尘颤抖地蹲下来:“是我,当时。。。。。。我们发现了你让彦轩做的事,我换取了样本。”
任岁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那麽相信这个哥哥,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多想要找到妈妈,可他还是帮着父亲欺骗他,合夥哄弄他。
孩子眼里的震惊和痛苦让江雪尘无法承受,他只能垂下头不断道歉:“对不起小星。。。。。。”
“对不起。。。。。。”
任岁星看着周围的人,周围的大人,他们都躲避着眼神不敢看他,他笑了起来,眼泪不住掉落:
“所以你们都知道,却谁都不跟我说,我那麽信任你们。。。。。。为什麽,到底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
“是我让他们这麽做的。”任君烛忽然开口:“是我下的命令,他们不能违背,你要恨,就恨我。”
任岁星血红的眼睛转了过来,他盯着面前的男人,高大丶英俊,甚至比以前还要强势,这样的父亲本该成为家庭里的支柱,为他们遮风挡雨,然而他却在母子之前横亘了一道阻碍,想方设法阻挠他们。
“是。。。。。。我是该恨你,我最该恨的就是你了!”任岁星哭喊道:“七年前,你既然已经感觉到有人冒充他,为什麽这七年不寻找真相,七年後还要这麽对待他。”
“这天底下怎麽会有你这样的父亲?!”
这句杀伤力太大了,梁屈看到了他曾经仰望的,一直顶天立地的上校背脊一下子佝偻下来,他闭上眼眸,眉心紧蹙,没有表情,但正是因为没有表情才让梁屈看到了他的痛不欲生。
曾经沈玥承受的,如今百倍千倍返还给了他。
“够了小星!”林佑抓住他的手臂:“上校这样做也是不得已,清理之上还有法度,不管怎麽样,沈玥终究是怀着别的目的加入特殊军,接近上校,那些事也是他该受的,你应该分得清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