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该告诉林柠这件事。”林妈又开始马后炮了起来,习惯性地数落起了自己的丈夫。
林爸躺在床上,斜撇了林妈一眼,带着一丝嘲讽:“你不是说这是我们林家的事吗?你现在又管起来了?说开了也好,免得你什么都想管,不该管的也要管!”
林爸显然说的是正是之前林妈想要收缴林柠工资的事情,而林妈哪听不出来,她也来劲了:“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同意她的条件,谁知道第二年知青就可以回城了啊!这一家子里,我明明付出的也不算少,结果到头来,偏偏我啥都没捞着。还不让我管,当初不是我逼着你上京,你还能有现在的工作和户口?我才是倒霉的那个,操心了那么多事,倒不如什么都不管,等第二年我就可以带着耀祖回京来,等你和林柠在乡下自生自灭!那我不管也行呀,林柠的婚事,你去找别人好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认识什么好人家。”
林爸是外地人,这些年也是在赵桂英之前的社交圈里生活,周围全是赵桂英的亲戚或是同学好友,也说不上什么话,更不认识什么人家,这是林卫国的短处,也是林妈能够控制林卫国的原因之一。
果然,听到这里的林爸也泄了气,他的气势明显减弱,原本因为今天的事件而稍显强硬的态度又被打回了原形,过了好半天,示弱道:“那毕竟也是你的亲侄女。你也要多操心操心,别让那些像王什么峰那样的人占了林柠的便宜。”
“哼,王红梅真是舔着她那张大脸,什么人都敢介绍。你以为我像她?我一定要给林柠找个整个机电厂里最好的亲事,嫁个高枝,让那些人羡慕去吧!”林妈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外人可不知道自家事,就算今天家里说开了,外面的人还不是一样不知道,同以往一般只知道林柠是她的闺女,那么林柠以后也只会是她自己的闺女,由不得林柠说了算。
儿女和丈夫一直是林妈的骄傲。当初她回城时,那些能够留在城里相熟的人家都是在感叹带着嘲讽林妈一手烂牌打烂。这些记忆林妈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一种上等人评价下等人的唏嘘,是优越感十足的城里人对林妈的同情。
在林妈眼里,最艰难的时间从不是下乡的时候,正是刚回城的时候,所有人都瞧不起她,她受够了那些人的眼神和同情,势必要活得比所有人好。这也造就了林妈这些年畸形的生活态度,就比如只要是林耀祖同学拥有的东西,就算林耀祖还没提,那就都要给林耀祖配置上。
而对于林柠,林妈的感情更加复杂,虽然有时候林柠能把她气得岔气,但还能怎么办,这毕竟也是家里人。这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也是自己一手带大和看大的。因此,她绝对不允许林柠过得比其他人差。
当然,最好就是给她找一个金龟婿,让林妈能够在她的圈子里风光依旧,让那些曾经优越感十足的亲朋继续仰望她。
可林爸则要更纯粹一些,他听到林妈得意的语气,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微微提醒道:“倒也不用太好,门当户对才是最好的。”
不过,在林家没有话语权的林爸只能提意见,至于林妈听没听进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19章风评被害1986年8月16日,天气……
1986年8月16日,天气晴,心情佳。
今天,林柠起了个大早,早上五点便起床烧水洗头。
不知道为什么,林柠特别期待今天的到来,特别是经过昨天的事情后,明明只是前去邀请陈公安,可是林柠还是想要保持最干净的状态,甚至平时不舍得用的手霜都用上了。
她想,这应该是对待陈公安最基本的尊重和礼貌,当然,这其中也难免包含着对新生活的热烈憧憬。
如今的美加净可谓是中国第一化妆品品牌,由于是上海的牌子,在京市同样少见和抢手。但相比于美加净其他紧俏热门的产品而言,它的手霜还是比较好买的,林柠也能够承担得起。不过林柠一般都省着留着冬天用,以免双手冻得开裂。
林柠闻着手上不时散发出的甜腻香气,心情也是越发愉快了。现在嘛,她终于不用省了,她有的是钱呢!以后她就要天天用手霜,一点也不带心疼的,用完了她就买新的,让每一天的手都是香香的。
心情格外美妙的林柠已经也难得地磨蹭了起来,当她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时,时针已指向6点。
今天她还要先去派出所一趟,问问陈公安什么时候有空去吃饭然后再去上班,因此林柠来不及吃早饭,依旧是打包带走,赶忙出了家门。
但等到林柠赶到安平街道派出所时,却见铁门锁得紧紧的,看来是公安们都还没有到岗。林柠靠近了些,透过铁门往派出所内四周张望,她记得是有人在值班的。
果然,正在屋檐下洗漱的老石见林柠忽然出现在院外,走近问道:“妮子,你是干啥的?”
“您好,我找陈岑公安,他在吗?”
老石仔细打量,见林柠脸熟,又是来找陈岑的,老石这才想起这是与陈岑值班那晚时出现的姑娘,恍然道:“他不在,妮子。他没给你说?”
“啊?”林柠有些发懵,为什么要给她说?
不过林柠还是没有反驳,只是继续补充道:“他不在也没关系的,麻烦叔帮我转达一下就行。”林柠以为陈岑只是还没有到岗,不禁有些遗憾今天可能见不到陈岑了,但因为她要赶着去上班也不能等下去了。
老石摇了摇头,习惯性地看了看周围,凑近林柠:“他请假了,大概要休息一个月,这一个月都不会来了。”
“一个月?”
“对,他哥是当兵的,受伤了回来修养。他们家大人工作忙,都脱不开身,就给陈岑请假去照顾他哥了。你要是想找他,可以直接去军区医院找他。”上次陈岑模棱两可的态度让老石误以为林柠是陈岑的对象,便主动向林柠解释清楚了陈岑的动向,否则换其他人来,老石才不会透露陈岑这般多的情况。
“行,那能麻烦告诉我床位吗?”
“这个?我也不晓得,只晓得是在军区医院呐。哦,对了,他哥叫陈子安,你到时候可以问问……”
“没关系的,那我到时候去看看能不能遇上,感谢您了。”
“没事。你说陈岑这小子,也太不懂事了。他肯定是太急了才忘记跟你说了,毕竟他哥也是昨天才搭专机回来的。”
最后,在老石不断替陈岑的解释中,不明白老石误会了的林柠懵懵懂懂地离开了派出所。
但当林柠赶往书店路上回想起老石的话时,林柠只觉得原来不止陈公安很热心,安平街道的公安们都是有一副热心肠的。
……
军区医院某单人病房内
陈岑独自躺在那张硬邦邦的行军床上,止不住地打哈欠。昨天晚上陈子安刚被送入军区医院,陈父就把陈岑打包给陈子安送过来守夜。而这可收缩的行军床实在太短,又硌人得很,加上陈岑还得随时注意他哥的尿袋,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在这单人病房里,陈岑的行军床对面,就是病床。一个身材精瘦的男子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同样感到不适,他的双脚几乎完全侧靠在床边。由于长时间卧床,他原本短硬的寸头已经长得和陈岑的头发长度相近,虽然要比陈岑矮上一些,但气势逼人,不似平常人。如果不是他脸上那道粉色的疤痕和那眉宇间散发着的凶色,以及那黝黑的肤色,一时之间还真难以区分他们两人。
陈子安用平静的眼神幽幽看向正在听收音机的陈岑,一时恍惚不已。自从他参军以来就一直驻扎在云南,好几年没有回过家,虽然书信联系从未间断,关于这个弟弟的一切也都被父母不厌其烦地写在信纸之中。可当看到这个已经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亲弟弟时,不由得还是感慨起时光荏苒。
“有没有问护士,她们什么时候会过来帮我拔掉导尿管?”陈子安瘫坐在床上,感受到私处的异常,直言道。他并不是因为让陈岑帮忙处理尿壶而感到尴尬,在雨林里大家光着身子打仗都是时有的事,陈子安对于这些治病的事情从不感到羞耻。
而陈子安也不仅仅是中弹,身上伴还有多处骨折,腿上打了钢钉,因此短时间不能够下床,在云南那边的医院他也是这样度过的。但经过两个月的治疗已经好了大半,只是因为需要转院坐飞机,又把尿管给他插上了。
现在,只有把导尿管取下来,他才能够重新下床活动。
“问过了,她们说下午来拔。”陈岑唉声叹气地回应道。
“你叹什么气?”
“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