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哽咽着,眼泪糊满了脸,他跪在康熙身前,膝行几步,抱住康熙的大腿:“儿臣在京中实在甚是思念皇阿玛,日日食不下咽,睡不安枕,您终于回来了,儿臣也就放心了。”
许是太子那形销骨立的模样让太子动容,也许是要在天下人面前做个父慈子孝的模样,康熙的眼圈也红了,他握住太子的手,哽咽着说道:“我在外头亦十分思念你,令人将你衣服送来,才能伴着入睡。”
太子痛哭流涕,向康熙叩首,感谢皇阿玛的厚爱。
一阵风吹过,胤祺打了个哆嗦,只觉着实在看不下去康熙和太子之间的这份煽情,他无奈地悄悄叹了口气,悄悄变换着脚上的重心,不意瞧见了大阿哥脸上遮掩不住的妒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的白云聚了又散,康熙与太子的诉衷肠才结束,康熙领着大军入了京中。
入了城门,那些八旗子弟的家眷们,早已在道路两边站着,等见到这一群士气大振的士卒,连忙欢呼起来,掀起翻天的声浪,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句呼喊儿子父亲的声音。
酒楼的二层,一个个的窗户也悄然开着,有那等大方些的姑奶奶,直接从窗户中扔些香囊扇套下来,抬头望去,却又只能看见一个个团扇挡着脸的女子们。
尽管只能瞧见隐约的身影,却也让那些进程的士卒激动不已,满人重军功,然而这些年来日渐海晏河清,大的征战已经少了许多,前些年南边尚不太平,现如今就连南边都安稳下来,军功更加难赚,这次随着康熙亲征之人,等到论功行赏,多少都能得些银子,作仗勇猛之人,说不得还能给个小官当当,如何让他们心里不美。
都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康熙也懂那些士卒的心态,入京的队伍走得格外的慢,受足了欢呼与热闹,走走停停地,用了许长时间才回到紫禁城。
饶是冬日,胤祺也是一脸的汗了,至于其他人,大阿哥已经只剩下傻笑,就连三阿哥,也挺着胸膛,让人看他的风姿,说不得有人见了后,能评一句三阿哥胤祉,好风仪,若干年后成为一段逸事。
康熙对着将士鼓励几句,又许诺了之后必将论功行赏的承诺,才骑着马,往紫禁城中走去。
太子等人,自是从马上下来,步行随着康熙回宫,而福全、常宁等人,则是各自回家,等着后头的旨意。
康熙“论功行赏”的话一出,有人喜有人悲,尽管此时乌兰布通大捷,但噶尔丹到底跑了,似常宁这般贻误了战机的人,心中不可谓不忐忑。
但再忐忑,封赏和惩罚也不是一日间的事情。
征伐许久的康熙,此时只想享受天伦之乐。
等入了宫,见着率领众妃嫔等候在乾清宫前广场的钮祜禄贵妃,康熙久违地露出惬意的笑容。
康熙将钮祜禄贵妃扶起,带着笑意的眼睛扫过四妃,又见着争奇斗艳的妃子们,更是愉悦,正准备去宁寿宫向皇太后请安时,却听到宁寿宫派来嬷嬷的传话,说知晓康熙的孝心,但母子之间不拘这一日半日的,让康熙先好生歇着,等休息好了再请安也不迟。
康熙含着热泪谢过了皇太后,随即被簇拥着入了乾清宫。
不说大阿哥,就连胤祺年岁都不小了,还没到乾清宫,见着宫妃的衣裳,几人便止住了脚步,远远地恭送康熙,等目送着康熙入了乾清宫后,胤祺打了个呵欠,便想要告辞离开,回他的屋子好好歇歇。
没想到刚离开了康熙的视线,太子与大阿哥之间的火药气息就再也遮挡不住。
大阿哥扬着头,爱惜地摸着身上穿着的铠甲,叹着气说道:“之前在前线,只觉着这盔甲怎么这么重,很不得脱下就再也不穿了,好容易才适应,这冷不丁的突然说以后就不要穿了,还怪舍不得的。”
“太子,您说是吧。”
太子冷冷地盯着大阿哥,本不想与他逞口舌之快,大阿哥又接着说道:“不对,是大哥疏忽了,太子你不像我,被皇阿玛钦命领兵,战场上的事情,你不懂。”
太子本就为了康熙对大阿哥的重视而着急上火,听了大阿哥这堪称挑衅的话,本来脾气就不如何好的太子,再也按捺不住,他扯起嘴角,冷笑着说道:“孤是不懂,还请大哥告诉我,不敬尊长是何道理,皇阿玛可曾这么教过我们。”
大阿哥原本得意洋洋的脸上瞬间变了脸色,他在西北私下弹劾皇伯父福全,两人之间产生了龃龉之事,没想到太子都知晓了,并拿着此事讥讽于他。
大阿哥是福全帐下的先锋官,与主帅不和终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更何况噶尔丹还从他们手中逃脱,也不知康熙到底如何处置。
大阿哥眼神一转,见着百无聊赖站在一旁的胤祺,祸水东引道:“说道孝顺,谁都没有五弟孝顺,太子不如与五弟探讨一番。”
第120章入朝(二更)
“那你是如何应对?”黛玉微微探出身子,关切地望着胤祺。
胤祺那日在宫中,被卷入了太子和大阿哥之间,成了被殃及的那条池鱼,等回宫休息了一天后,胤祺派人送信,约着黛玉与他在常去的酒楼见面。
冬日里正是寒冷时节,从马车走到屋子的这几步路,就将胤祺冻得一激灵,他大步走上楼,到了掌柜特意预留好的厢房里,推开门,热风迎面扑来,却是屋子里的四个角落里都燃烧着上好的银霜炭。
胤祺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扔给了殷勤凑着的小厮:“整治桌席面,务必要清雅秀致,万不能油腻腻的,蜜糖、糖霜的吃食多来上一些。”
这家馆子老板是姑苏人士,招来的厨子也做得一手好南方菜,胤祺与黛玉每每在外头见面,大多选在这儿,小厮对胤祺和黛玉的口味拿捏得很是到位,听了吩咐,便知席上有着女客,连连点头,便要去厨下吩咐。
“等等,”小厮行了礼准备退下,胤祺又将他叫住,对着疑惑不解地小厮吩咐道:“再给我找个手炉过来,务必要干净的。”
这酒楼收费不菲,自有其道理,听了胤祺这吩咐,小厮磕巴都没打一个,立即便应了下来。
没多会儿,菜尚未上,小厮已经捧着一个手炉走了进来。
胤祺从小厮手中接过,只见这是一个葡萄纹花鸟纹铜刻手炉,炉子不大,仅一手便能拿住,里头已经放好了烧的敲到好处的碳火,摸上去温热而不烫手,透过炉子上的透气孔,能见着碳火燃烧着,时不时迸射出一点半点的火星。
但这个燃烧着碳火的手炉,并无一般煤炭燃烧起来的烟熏味,仔细闻着,反倒能闻到一股桂花的清香,味道不甚浓郁,却格外绵长。
想必是小厮不仅用了最好的炭,还在里头放了清淡的香料。
胤祺满意地点头,随手将腰上系着的玉佩扯下来,扔给这个机灵的小厮:“办差很是用心,这个赏你了。”
说完,遥遥望着林家的马车驶了过来,抬手止住了小厮的感恩戴德,径直往酒楼门口走去。
酒楼的老板见着胤祺在大门口等着,唬得连忙从柜台后边跑了出来,却只见金尊玉贵的阿哥,含笑望着从马车上走下的女子,将一直捂在手上的手炉递了过去。
那女子虽然带着羃篱,但从门外的马车不难看出,这是未来的五阿哥福晋,林家的大姑娘。
老板见着黛玉接过手炉,胤祺护着黛玉往楼上走去,不由暗暗点头,真是天生的姻缘。
酒楼老板如何感叹,胤祺与黛玉并不知晓,两人数月未见,也算久别重逢,自是要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个彻底。
当然,对于战场上的激烈,以及康熙病情的凶险,胤祺一带而过,战事已经结束,倒也无需让黛玉再多加操心。
但紫禁城里,胤祺与大阿哥和太子的那份口舌冲突,却是无法避免的,日后等黛玉嫁入皇家,与妯娌打交道时候多了去了,内宅妇人的态度多是由他们夫婿决定,胤祺决不能让黛玉不明不白的吃亏。
黛玉默默领了胤祺的那份体贴,比起已经结束了的战事,她更关心的同样是大阿哥发难一事,一个应付不好牵扯进去,到底不美,毕竟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对于他,既不能太得罪了,又不能过于亲密,这个度实在难以把握。
黛玉蹙着眉,心念电转间已经想出了好几个法子,谁成想,胤祺直接手一张,嗤笑着说道:“什么应对,我谢过了大阿哥的夸奖,就告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