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声应声转头,脸上的笑因激动而逐渐浮夸,不由脱口称赞:“太棒了!”
紧跟着又问:“你叫什麽?”
“许燕繁。”
晁声看了看微低着头的女孩,点头笑笑,捡了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带着被鼓舞的兴奋继续讲课。
可惜这兴奋并没有维持下去,不过五分钟,底下的学生便又没了听课的样子,晁声咬了咬牙,扔掉半截粉笔,斜倚着桌子,一副闲聊的样子。
“你们来这儿上一节课学费多少钱?”
没有人回答。
晁声继续道:“一节课两个小时,怎麽也得上百吧?花百来块钱来这儿发呆聊闲天,家里得趁多少套房?”
後排有人擡头瞄了他一眼,“一般不这样。”
“不喜欢听我讲课?”
後排那人索性站起来,“你说的每个字都明白,连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麽东西。你高中毕业了吗?”
“刚刚从Z大毕业。”晁声努力露出一个好脾气的笑,想想又道:“这样,我去跟教务反映,今天我的课取消,让别的课程顶上。你们消化消化,我也去琢磨琢磨。有意见麽?”
学生面面相觑。
“没人反对,那就这麽定了?”
在教务怀疑的眼神里振振有词,然後踩着自行车回家。
季书看到晁声自是十分诧异,拾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你这麽快就被退回来了?”
晁声一愣,旋即无奈地笑,“没有…”
“怎麽回来这麽早?”
晁声收了笑,从抽屉里拿了戒尺,端正地摆到季书面前,退後两步道:“回来找打。”
季书眯起眼,“说说。”
“我找教务调了课,今天一整天都没课了。我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师父。”说着有些沮丧,晁声垂下视线盯着桌边的木纹看,“您让我自己悟,可是您知道的,我一向悟性差,也许半个月我都悟不出来您想要的答案。我有时间,可是他们没有。师父您真的不知道他们基础有多薄弱,必修二那麽重要,如果就这样一直互相凑合地对付过去,他们以後想补回来至少要多费三倍的精力。您徒弟的确不是个老师,但是既然这几天我站在那三尺之地上,我就必须得尽力。”
在晁声没有看到的角度,季书脸上一派柔和。“所以今天,你到底想说什麽?”
接下来的话需要足够的氧气,晁声深呼吸几次,声音里带了恳求,“我想求您帮帮我,不为别的,就为那些孩子。我犯了错我应该得到惩罚,可是不应该拿学问来做代价。我没有时间去悟了,师父是多年的优秀教师教师骨干,您如果能教我,我愿意用一顿打来抵。”
一时静默。
季书的脸色仍旧柔和,墨玉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欣慰,如同冰冻三尺的湖面迎来一缕暖阳,慢慢融开。
见季书良久没有回应,晁声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上前拿起戒尺双手递过去。
“师父,徒弟再不堪,上了讲台也得被人叫一声老师,底下十几张白纸,我不能拖延应付——您罚我吧。”
季书伸手轻轻一挑,檀木的戒尺从晁声手上落下,砸上桌面发出一声十分清脆的声音。
“什麽时候想明白这些的?”
“今天上午。”
“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晁声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师父竟这麽轻易就给了他答案,小心翼翼地追问,“您的意思是?”
“抛开一切。假如你是他们中的一个,基础薄弱领悟力欠缺,你希望老师怎样给你讲那些知识点?”
季书的声音极轻极缓,却能直达心底。
“置身其中?”晁声喃喃自语。
季书点点头,似有所指地道:“思考的不错。”
“可是…”晁声踌躇一瞬,手背在身後捏着纯棉的衣料,“您昨晚不教我,今天又教的这麽痛快,我不大明白。”
季书拾起戒尺端详两眼,感受到晁声浑身都绷得紧紧的,一笑,拉开抽屉把戒尺扔进去。
“昨晚你是为什麽问我?是为了自己。我如果告诉你了,过了这三天你还会认真对待麽?那才是真的误人子弟。”
很多时候晁声都很喜欢听季书说话,声气稳而缓,总让人联想到明亮的风和日丽,朗润的山明水秀。
醍醐灌顶,晁声不得不感慨师父思虑周全,退後两步深鞠一躬,“谢谢师父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