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
萧温妤微微勾了勾唇,双手合在身前,轻声道:“这些事情哪里能用值不值得来形容呢?”
“那还能用什麽来形容?”阮盛意埋着头,替她扎好了头发,“那还配用什麽来形容?”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阮盛意沉着脸放平病床,看萧温妤躺好了,这才去按灭床头的小灯。
女人再次用虚弱的声音开口,是她转过身去准备拉窗帘时。
透亮的月色已经划过窗棂,只剩一点点尾巴,泛着冷光,让本就宁静的病房更显得安宁。
萧温妤向来以温柔为底色的声音此时也染了几分月色的凉,轻道:“我爱她,她应该也是能感受到的,那就够了。”
阮盛意猛地握紧了窗帘,肩膀微微颤着,目光落在窗玻璃上的倒影。
就只有一点点。
很模糊。
根本……看不清楚。
却也是因为这份模糊,在阮盛意摘下眼镜後更是隐晦不清,看不清讲这话的究竟是她的好邻居,还是曾经那个让她“恨”到了极致的疯女人。
她扶着窗台,背对着病床,咬牙切齿道:“能感受到啊,当然能感受到了。”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能感受到你的爱,她会看到你为她付出的所有并将之记在心底,永远地记在心底。”
“你不需要担心她会误解你的行为,因为永远不会,她一定会很懂事,懂事到天然地会靠近你,能够理解你的所有行为,并且依靠你。哪怕不理解,她也会天然认为你是对的,你是正确的,因为你永远爱她。她爱你,就像你爱她那样,你永远爱她,那麽她也会永远爱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抖,话语之间的梗塞与泪意愈发浓厚,整个人都趴在了窗台上,从身後就能看出来她为了站着付出了多少力气。
萧温妤偏头看她,看到泠泠月色让她的背影——哪怕只有这麽几步的距离,看起来也孤寂极了,落寞极了,亦是,可怜极了。
她上下唇轻轻碰着,试探着说,“阮阮……”
可这像点燃引线的最後一滴火种,这让阮盛意的眼前模糊了。
是安安吗。
她又开始幻听了是吗。
怎麽这麽巧呢,怎麽在今天让她幻听到了来自八年前的声音呢。
“安安,妈妈不疼,你陪妈妈出去走走好不好?”
彼时,蓝白色的病服罩在女人瘦弱的身上,甚至有些兜风。
阮安沉默着抱着愈发清醒的女人离开病床,放在租借来的轮椅上,又取来衣服,一件一件搭在女人的身上,看厚重的衣服压着本就干枯的人又折了些腰,心底更涩。
可阮清什麽怨言都没有,她抓了抓阮安的手,“床头柜里还有我让你带来的包,一并拿过来吧。”
阮安洌声问:“那是什麽?”
“过户的材料,妈都花过钱了,今天下午就能办好。”
阮清轻轻拉过她的手,牵着少女走到她的面前,看她乖顺地蹲下来,轻轻抚摸她的头顶,又摸着短发有些发硬的发尾,轻声道:“以後,就是妈妈依靠着安安,而不是安安依靠着妈妈了。”
以後有多久。
依靠有多久。
如果真的有以後,就应该撑到房子拆迁,撑到她们的生活好起来。
如果真的想依靠,为什麽不能再多一年,哪怕只有一年,她就可以带她离开沙城。
骗子,都是骗子。
于是依偎着窗户的人猛地转过来,似跌似扑,撑在床侧,一双眼中燃燃地烧着怒火。
她压抑着声音,却依旧是从喉咙中挤出了低吼,“那你以为她会感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