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恺臻将明信片囫囵塞进包里,连连道谢,然後仓促跑开。就好像是在和时间奔跑一样。
她给楚欲发消息,对方没有将她删除,也没有拉黑。
但是了无回应。
也是,现在大晚上的,怎麽回?
黎恺臻在方涵的花店蹲守了一晚上,方涵早上过来看到她的时候,都吃了一惊,问她,“你什麽时候来的?”
黎恺臻只问,“楚欲呢?”
方涵沉默很久,才说,“不知道,出门散心了吧。”
“她去哪儿了?”
方涵还是,“不知道。”
黎恺臻没说话了。
过了很久,她说,“谢谢。”
黎恺臻转身走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也已经渐渐暗了下去,原来曾经她以为的老旧小城,竟然也大得她即使从早走到晚也还是没有找到出口。
黎恺臻拿起手机,还是没有回复。
曾经她以为断绝一段关系最为彻底的方式不过就是联系方式拉黑,再删除,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但似乎不是这样的。
就好像明明感觉和这个人还有联系,但就是没有任何的办法能够找到她。
就仿佛是往大海里面扔了一块石子,然後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黎恺臻看着完全没有回信的聊天页面,好像那些跟久安有连结的痕迹又开始一点点消除。
黎恺臻分不清自己在哪儿,不远处的广场即使大晚上也还是有人滑着旱冰。
她听见租单车的老板录的喇叭使劲地吆喝着。
黎恺臻走过去,问,“怎麽租的?”
她想逃离,现在黎恺臻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那老板见有生意来了,顿时喜笑颜开地给黎恺臻介绍着单人的多少钱一个小时丶以及押金多少丶超时要扣费之类的。黎恺臻付完钱,租了一晚上。她正要挑选的时候,看见了角落一台灰扑扑十分陈旧已然落灰的单车上挂着一根缀着羽毛的风铃。那白色的羽毛也被灰尘染得发黑。
别的单车都没有。
那老板本来因为黎恺臻租得久,就十分开心,见到黎恺臻盯着那单车看,立刻解释,“哦,那个的铃铛坏了,一直也没有换,就这样做个标记,免得弄错了。”
黎恺臻怔愣地看了很久,突兀地问,“可以把风铃给我吗?”
老板也跟着愣了会儿,但其实这要求也没什麽不好答应的,反正这大晚上的,也没多少人了,肯定是用不上那辆单车了。
老板去把风铃解开,甚至还在衣服上抹了抹灰尘,这才递给黎恺臻。
黎恺臻说谢谢,小心翼翼地将风铃系上。
她想起第一次对楚欲起了特别心思的那晚,她做了一个旖旎的梦,梦中的风如烟雾丶如羽毛,轻轻划过,落在她的脸颊。
可梦境和现实不能混为一谈。
就像是日夜不能相逢。
楚欲描着天色告别,黎恺臻乘着夜色出逃。
于是,她在深夜的久安街道,骑着一辆系着风铃的单车,慢悠悠地往前晃去。一路驶过冷清的冬泉北路,再到嘈杂的关户夜市,最终穿过偶尔传出一两声吱嘎作响的筒子楼。她回头望去,那些晾在廊道的陈旧衣物在昏暗的路灯下,由风带着起舞。
那舞步踩着缀着飞尘的光点,从夜晚坠落,落进土壤里,腐烂,消亡……
黎恺臻知道,她们是在久安分别。而从一开始,却不是在久安相遇。
她和楚欲在久安相遇的那一刻,黎恺臻的人生节点,就注定了她不会是勇敢的人。
她们都不是勇敢的人。
良久,那裹着夜风的身影再次啓程,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
冬泉的广告投屏依旧明亮丶关户的夜市照常喧嚷丶老旧筒子楼的爬山虎铺满砖墙……久安人来人往,小城却再也没有一个叫黎恺臻和一个叫楚欲的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