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这话算是叫张佳慧抓住话头了,“什麽叫做不管我们啊?你刚刚不是还说你一直再问,怎麽又不管我们了?”
黎恺臻,“……”她自己都有点蒙了,没看见我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终于,一直处于看戏阶段的郑铭稳步上前,兴许是他天生自带的气场太过于强势,以至于那几个围在一起的人竟然都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致使他霎时成了衆人的中心点。
不过郑铭却没有看黎恺臻,而且望向了一旁的徐梦,语调沉沉,“这儿你负责?”
徐梦赶紧点了个头,“是的,郑少爷。”
郑铭虽然已经开始着手掌管家族事务,但主要负责的是娱乐行业,酒店服务这一块不归他管,但徐梦当然是认得这尊大佛。
衆人一惊,还来不及从这短短的两句话联想到什麽,又只听郑铭说道,“今晚把低消改一下,让我们看看这位……”他眼神从张佳慧身上扫过,甚至没有过多停留,语气饶有意味,“嗓门大的小姐的消费者能力。”
周围人听到郑铭还特意强调了一下嗓门大这一点,顿时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佳慧怒得喘气声都大了不少。
郑铭没有说数,徐梦心里面有些打鼓,他也大概看出来了,好家夥,都是来给小黎出气的啊。
徐梦好歹在酒店行业待久了,那眼睛是相当的毒辣,顿时说了一个还算情理之中,但是绝对是嗓门大小姐不能承受范围的价格,“各位客人,今晚餐厅低消五万,请问是包厢还是订座?”
“五万?”张佳慧虽然也是学不进知识,但也是大学生,没有那麽容易被唬,“你们明摆着是欺诈消费者,我要去工商局举报!”
徐跃禾可不像郑铭那麽端架子,直接冷哼一声,“哟呵,还知道工商局呢?我还以为你只知道鬼嚎呢?再说了,怎麽就欺诈了?我们这儿明码标价,消费不起你叫什麽?”说完他也不在乎张佳慧猪肝一样的脸色,转向黎恺臻,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一样,甜丝丝地问,“姐姐你好端端地怎麽跑这儿来了啊?”
黎恺臻,“……”我在这儿打工你不清楚?!
接着黎恺臻就明白徐跃禾这是几个意思了,郑铭轻轻朝徐梦扬了扬下颌。徐梦心领神会,解释道,“这不是小黎准备什麽实业论文还是啥的,想做一下市场调研,让我给她找个更好接触消费者群体的地方。我思来想去反正天天在办公室坐着估计也没有什麽劲,就让小黎先在这里看看。”
黎恺臻,“…………”一帮人给她帮腔呢。
以刘洋为首的一干人彻底蒙圈了。
是啊,他们都觉得黎恺臻家里面是落魄了,她是从一个千金大小姐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但是人家以前不能没人脉关系吗?人家现在这不是过得好好的,郑氏的大少爷都亲自为她出面了,她又能落魄到什麽地方去?
“怎麽可能?!”张佳慧还是没反应过来郑铭是谁,但是看他一句话就让餐厅领班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并且还言之凿凿地表明立场,搞得黎恺臻就像个领导视察似的,顿时十分惊愕,“这都是假的,明明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你还找我……”
她突然顿住了,她本来想说当时黎恺臻穷得找她将包包要回去,但是仔细一想,那包本来就是黎恺臻的,她要回去似乎也不一定是因为缺钱……
可明明……她没有看错啊,刚刚黎恺臻看到他们一帮人出现的时候,确实很慌张啊?
紧接着,她目光在郑铭和黎恺臻之间来回审视,是了,肯定是这样,不然好端端地郑铭会为这个落难小姐出头?
她刚想坐实自己的猜测,却突然只听得周围人惊呼。
顺着衆人视线一看,微微怔住了。
楚欲一向知道黎恺臻不喜在人前同她在一起,因此对于五一会约她出门游园这事还是感到诧异。但是见黎恺臻字里行间又非得一直强调着是舍不得酒店送的票,就觉得这丫头纯纯就是刀子嘴。
她自己都觉得稀奇,也不知道为什麽,因为黎恺臻的一句可以穿裙子,她竟然还真的好好收拾了一下。从前还在黎家的时候,在人前她会顾着端庄,可是没人知道,她喜爱着艳丽的裙子。因此楚欲不常陪着黎源应酬,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黎源给她买的那个房子里面,穿深色的裙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後来偶尔回南锦的别墅区,也不太故意注重穿着,反正她不经常回来,如果黎恺臻看她不爽,那就减少可以看见的机会就是了。但是她却意外地发现,黎恺臻看她的眼神,竟然没有那种她意料中的不屑,黎恺臻面对她穿着那吊带裙模样的时候,眼里会不由自主划过惊羡,然後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
楚欲觉得她有趣极了。
而这个所谓惊羡的眼神,她今天又见到了。
因此,楚欲笃定黎恺臻其实不讨厌她这些极为自我的穿搭。
而现在,一如方才,那个人群自动让开的通道再次为楚欲打开。楚欲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麽,但是直觉不好,因此只得出来看看,又见这一堆人都将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只觉得自己今天确实过于招摇。
她无声呼了口气,从人堆里面巡视,视线准确无误地定在被徐跃禾挡住大半身子的黎恺臻身上。
怎麽说呢,其实纵使有徐跃禾和郑铭甚至还搭上了领班徐梦给自己出头,但黎恺臻都没有産生太大的情绪波动,也不觉得有什麽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的快感,她只是松脱了一下,并且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就好。
但是这一刻。
她看见楚欲落在她身上的眼神的时候,那种一如之前在那个小镇的草莓园那般看着自己哭闹婴孩的眼神,而此时的楚欲,仿佛踩着冰刀,一步步划开那些将她裹挟挤压的冰层,朝她靠近,越近一分,她那颗自以为僞装得很好不被外人看破的心脏的外壳就被剥掉一层,最终只剩下鲜红的血管攀附在心室一阵阵搏动着——
提醒着她,她好难受,难受得想哭。
黎恺臻甚至连样子都懒得装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已经从柜台里面走出来,朝着楚欲奔了过去。黎恺臻抱住楚欲,将脑袋埋在楚欲肩膀上,发出细小的呜咽。
她从来没有和谁这麽亲密过,即使在法律意义上,她和楚欲有着最亲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