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
“那天你来久安的时候,我和你坐同一班高铁。”
“嗯?”这下黎恺臻是真的有点愣住了。
“之前我妈妈带我去见我新爸爸,他家就在徽封。但是奶奶身体不好,我不想离开我奶奶。我求了我妈好久,我妈才同意让我过来陪我奶奶待一段时间。”
黎恺臻看了看他耷拉的眉眼,讷讷地,“这样啊,那你那天出来住?”
照道理来说,应该是住在奶奶家吧?
“我妈妈和我伯母一家闹翻了,我待着也不自在,就出来了。”
“不在这里读书了?”
“嗯。”男生点头,“等转学手续办好,就去徽封读书了。”
黎恺臻下意识,“哪个高中啊?”
“一中。”
“哦。”黎恺臻说着,“一中教学质量挺好的,而且又是在市中心,很热闹的。”
听到黎恺臻这样自然地说起这话,男生又才反应过来,黎恺臻原本是属于徽封的,她熟悉这点并不奇怪,于是他又问着,“那姐姐你原来是在一中读书吗?”
“不是。”黎恺臻摇头,“我在二中读的书。”
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恍如昨日。
“这样啊。”他垂眸,“久安这里的高中也很好的,搞不懂为什麽要离开。”
他这话不像是自言自语,疑惑更多。他不解自己为什麽要离开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也不理解黎恺臻为什麽会从徽封来到这里。
气氛陡然沉闷下来。
黎恺臻捏在手心里面的矿泉水瓶瓶身凝聚的水珠,滑落进指缝,有种粘腻的感觉,不太舒服。
她当然明白,人不是因为喜欢繁华处而往高处爬,就算是住在高楼林立的大城市,也偶尔会想念自己小城的青砖绿瓦吧?就像黎恺臻觉得自己之于久安格格不入,不过也只是因为她并非在这里土生土长的罢了。
眼见这条街转眼要到街尾,男生踌躇半晌,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黎恺臻本来想揶揄他,你不是神气得很吗?不会自己猜啊?但又觉得自己这做法未免过于小孩子脾气,她便大方坦诚,“黎恺臻。”
“我叫徐跃禾。”他一脸骄傲,“这是我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不错,很好听。”
“因为我爸爸从小就不在了,我是我妈妈抚养长大的。”他语气低沉了一点,“所以我也希望妈妈可以过得好,虽然我想待在这里,但是我也想好好陪在妈妈的身边。”
要得到一样,总要失去一样。
黎恺臻忽然有点明白这个小屁孩为什麽会找上她了,大概是因为认同感吧?如果不是必须的理由,谁又会想着离开呢?
“那就好好陪在你妈妈的身边,你想去的地方,只要你想,总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的。”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不知道徐跃禾妈妈再婚的男人如何,自然也不知道这个家庭会给徐跃禾带来什麽样的影响。认真说起来,他这个年纪,同当初的自己也差不多,而且实话说来,楚欲对她不错。
她正这麽想着,街尾出现一个身影,与那个人影一同出现的还有她的声音,“你手机怎麽关机了?”
黎恺臻望过去,只见楚欲满脸不善,那架势,只差手里面拿着根竹条子了。
她经常看见楼下的吴大妈手里面拿着根条子满楼道地追着自己的孩子打,孩子嚎起来跟杀猪似的。而现在她居然産生了一种,待会儿要嚎的就要变成自己的错觉。
这就是年长者的压迫感吗?
她抖抖索索地在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确实关机了,估计是之前只顾着玩消消乐,忘记充电导致的。反正现在也没有什麽需要联系的人,黎恺臻从来不会在意手机到底有没有电。
徐跃禾记得之前对面的大姐姐来接过黎恺臻,但看面相两人又长得不像,因此猜不出来两人是什麽关系。不过眼下气氛确实焦灼,与他的同学狗蛋逃学被老妈抓包拥有高度的适配感。
于是徐跃禾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了一下,果断选择走为上计。
“那个,姐姐,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面衣服还没有收。我先走了,改天找你,请你吃饭。”
黎恺臻,“……”
等徐跃禾这小鬼头一溜烟跑了,这短短的一小截距离,顿时只剩下她和她。
黎恺臻不知道说什麽,她从搬到久安,即使是上班了,也不会去别的什麽地方。去探望黎源只会在请假的时候,并且去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所以放假不在,楚欲猜得出她去做什麽了,但下班不按时回家却是第一次。
而这样的情况对于黎恺臻而言,也是第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麽。
两人沉默着走回家。
钥匙转动锁扣,门应声而开。以往回来,饭桌上楚欲都会给她留饭,今天却空空如也。只有一束插在玻璃杯里的玫瑰花,这花是楚欲带来家的第二朵。
但也已经开始呈现凋零的迹象了。
在酒店上班是不管饭的,因此黎恺臻每天晚饭都是下班了回家吃。现在她却不敢去翻冰箱。
楚欲一言不发,拿了块抹布擦拭着桌子。
黎恺臻就靠在墙边,背着手,抿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