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呵道:“不是做医生的?”
“也不一定真的做官,反正就是指事业有成,还会有名气的那种。”江雾想了想,对他说,“你以後一定会是个名医。”
“那麽你有几个?”
“十个。”江雾笑眯眯,“我妈说我生来是享清福的。”
他查看了一番,确实,十个斗,指纹清晰又明朗,是个有福的小朋友……男人亲吻她的手,让她的指腹抚过他的唇瓣:“那哥哥还要沾沾你的福气。”
*
江雾的毕业作品得到老师一致肯定,论文答辩也十分顺利。她和周默成挑了一个星期五,傍晚飞到南方广市,住在江边某酒店的高层房间,开窗便能看见那座曲线玲珑的电视塔,幽寂夜空下闪耀着璀璨光华。
江雾问他:“你以前回来过吗?”
他点了点头:“小时候随爷爷回过一次,还祭过祖,不过我当时太小,现在一个人找不到祖坟,我伯伯他们能找到。”
周家并不是本地人,而是清代时期因公职迁过来的,渐渐地在这里开枝散叶,成为本地的一分子。家族中的人既有做官的,也有经商的。
民国时期,周默成的祖辈在东山建了一栋洋楼,他爷爷便出生在此。
江雾椅在窗边望向他:“你跟你叔伯他们,还有联系吗?”
“有,但不多,打官司毕竟是伤和气的。”逢年过节,周默成会发信息给他们,偶尔得到一个简单的回复。
江雾见他沉顿,又说:“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的官司怎麽会打那麽久,他们说从我离开那年起,就开始打了。”
周默成不大喜欢主动说这些事,除非她问。但这个小朋友实在善良,像是害怕问了後,会勾起他伤心,一直没问过。
现在,她终于问询,周默成抱过她,声音平缓地道:“最开始,是处理我和叔叔之间的债务问题,当时我们借他的钱并不完全值一套房,需要让法庭裁决,我便在港起诉了叔叔,并从叔叔手里拿回了一部分钱。”
“那他不是很恨你?”
“恨也没办法,这是公平问题,我那个叔叔当时也面临财务问题,才想出售房産。”他说,“打完这个官司後,我後来才去加拿大争家産。”
江雾不解地看他:“怎麽争?”
他叹了口气:“我爷爷患的病是阿尔兹海默症,後面那几年已经严重到谁也不认识。”
居然是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老年痴呆,江雾愣住。
“他在几年前,曾给过我一份遗嘱,而伯伯丶叔叔丶姑姑手上也有不同的遗嘱,因此最初争论时,大家都觉得老爷子不是完全行事人,受到了一定蛊惑,所以对方手上的无效。那时候我在多伦多上高一,觉得没意思,也不想让爷爷太难过,便没参与进去。”
江雾:“怪不得你以前跟我说你争过家産,只是放弃了。也怪不得你念完高一,就回了港城。”
在那种环境中,他也一定受到了不少来自亲叔伯的压力吧。
周默成抚摸她的背脊,继续说:“在爷爷去世前两年,我的学业非常紧张,所有的假期都在加拿大陪伴爷爷最後的时光,所以才没有时间过来找你。”
江雾紧紧抱住他,埋在他怀里说:“我从来没怪过你。”
擡起泪汪汪的双眸:“我应该去找你的,大一暑假我还回过一次港城,却没有联系你,我明明记得那几年的事,有关你的事,我们在一起经历的种种细节,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可我还是没找你……对不起。”
男人捧着她的脸,温柔帮她擦掉眼泪,再用力地圈紧她,他的侧脸抵在她头顶,说道:“不用道歉,道歉的人应该是我,说好了疫情放开後就来找你,却食言了。”
呜咽声更甚中,周默成低沉地讲述後来的事。
在他大学五年级的春天,多伦多涉及地産丶旅游丶餐饮丶酒店等多项産业的华人周氏家族当家人去世,其就医档案,相关公证文件全部对家属公开,周默成请了律师团队,加入遗産争夺战中。同时,协和医学院研究生的申请也得到通过。
9月份,他离开了出生并成长的港城,只身一人带着行囊抵达京城,可惜彼时江雾在美国留学。
二人重逢时,已经是元旦节,新的一年开始。
漫长的分别中,两个人都各自仿佛在渡劫,而今这个至真至纯,把他的梦想当成自己的梦想去亲自实践的人,在他怀里轻轻啜泣。
明明是他食言,说对不起的人却是她。
男人轻抚她柔软的发丝,心中酸涩难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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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江雾跟着周默成喝了丰盛的早茶,前往东山口一带,这一带的民国洋楼保存得十分完好,街道干净整洁,大树遮天,今天的天气也很好,吸引不少人前来打卡。
他们逛了许久,後来在街边的一家老字号糖水铺喝糖水,江雾看着菜单,惊呼不已,然後陷入纠结中。
周默成笑着用粤语说她“咪咪摸摸”,江雾郁闷道:“哪里磨蹭了,哪里咪咪摸摸了,主要是便宜又丰富,我都想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