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蜕皮了。
焕然新生的地蝰从蛇皮里蜕出,它原本灰黑的鳞甲变得像是刚刚刷上了黑漆一样油亮,它那扁方的蛇头上凸起两个尖锐漆黑的角,金黄的竖瞳像两颗如炬灿阳倒映着地面如同蝼蚁的衆人。
衆人飞快四处散开。
温霁光丝毫不嫌小男孩身上脏污,将人抱入怀里,一手覆住小男孩的眼,一手推琴而出。
巨大的蛇头朝温霁光砸下,地面崩塌下陷,尘土叠荡开来。
剑宗弟子不禁呼吸一窒,为温霁光捏了一把汗。
一声鸟啼叫从天边响彻,地蝰的动作明显一僵。
剑宗弟子纷纷擡头。
只见,一只金红大鸟拖着迤逦如火的尾羽自天际飞来,微蜷着的爪子一松,掉下来几个人滚落到地面上。
剑宗弟子仰着头望着那华美奇异的大鸟,有弟子惊诧的合不拢嘴,喊道,
“好大,好大的鸟!”
地蝰对着那金红大鸟烦躁的吐着蛇信,张嘴喷出一团火来,但那大鸟一点也不惧火迎火而上,“啪”的一爪子飞蹬到蛇头上。
地蝰蛇头应声重重的砸在地上。
“……”剑宗弟子不忍直视。
这大鸟直接给了地蝰一巴掌。
地蝰擡起蛇身晃了晃摔得晕乎的蛇头,金黄竖瞳恶狠狠的看向那只大鸟,它猛的出击,尖利的蛇牙朝着大鸟脆弱的脖颈咬去,大鸟拍打翅膀躲过这一击,却正好遂了地蝰的意,蛇尾正在另一侧等着大鸟转身,它一尾报复性的扫过去後,转身扎进地里跑走了。
大鸟似一团流火被击落下来,摔在地上,幻化出一个红衣男子的模样。
下陷的坑里,温霁光抱着小男孩周身覆着一层屏障,两个人从尘土里钻了出来。
红衣男子见到温霁光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跑了过去,一头扎进温霁光脖颈里。
温霁光抱住雪重,声音温柔,“你怎麽来了?”
雪重翁声不清的声音从温霁光脖颈间传来,“疼……”
“疼?”温霁光一愣,立马把人从怀里拽出来查看,发现身上并无伤口,一擡头,眉间皱了起来。
剑宗弟子也好奇的探出头。
那红衣男子模样俊美,五官精致不似凡人,可脸上却有一道婴儿手臂粗的红印子,是刚刚被那地蝰一尾巴甩上去的,看上去既可怜又好笑。
小男孩从两人中间费劲露出头来,小脸被憋得通红,大口大口呼吸空气。
雪重这才注意到温霁光怀里有个脏兮兮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
“你叫什麽名字?”温霁光轻轻把小男孩放在地上温声问他。
“我叫王大柱。”小男孩抹了一把脸上的灰,灰抹匀了,小脸上更花了。
“你住在这个村子?”温霁光看向後方那连残垣断壁都一并化成灰烬的村落。
“嗯。”小男孩点了点头。
他是这个村子里唯一幸存的孩子。
魔物来临时,爹娘极力保护着他,乡亲们把他们这群孩子一起藏在了村里的枯井里,跟他一起藏进井底的孩子都死了,只剩他一个。
他听着外面安静以後从井底爬出来,在一堆灰烬下挖到了熟悉的衣服以及母亲干枯焦烂的尸体。
就当大柱以为自己要被饿死的时候,剑宗弟子赶来了,喂了他几颗黑乎乎清香的丹药。
温霁光对雪重说,“你带大柱先回宗门。”
雪重急忙拉住温霁光,蹙眉,“你要干什麽去?”
“地蝰刚蜕皮,正是虚弱之际,”温霁光思忖着,“长澈前些日子传来消息,原本封印着地蝰的南海大阵修的差不多了,或许能赶上。”
“若是赶不上,你当如何!”雪重攥紧温霁光的衣袖,咬牙切齿道。
温霁光一愣,轻声笑出声。
温霁光伸手一手遮住大柱的眼睛,一手轻轻抚上雪重的手背,偏头吻了吻他的唇,“我梦见师父了,他老人家一直惦记着你埋在树下的清酿,等我回来咱们就一起去祭拜他,可好?”
雪重咬着下唇,闷声道,“我才不给他喝。”
温霁光笑了笑,又与雪重交换了一个吻後,化作一段流光消失在天际。
雪重舔了舔唇,面色沉重望着温霁光离去的身影,衣摆突然被人扯了扯,他低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