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有我看着,没人敢骂到您面前。”他微微一笑,从容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旧的国君已去,未免夜长梦多,您的登位仪式应尽快举办才是。”
皎皎问:“我需要准备什麽?”
元星答:“仪式不用您烦忧,自有我来替您操办。”
很好,非常省心。皎皎满意。
她暗自感慨,找个靠谱的合夥人果然对创业十分重要,前世的商业大佬们诚不欺我。
治理一个国家是很难,但姜玘那样的货色都能在天子宝座上坐着,她比姜玘聪明多了,她有什麽不敢的!
于是,三日之後,在定邺上下百姓还没从上一任国君薨逝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就被告知新一任国君的登位仪式开始了。
新的国君?是流落燕国的三王子魏戊,还是别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的宗亲之後?
高轿经过,百姓们懵懵懂懂伏倒在地上。有胆大者难忍好奇之心,悄悄擡头往高轿上看去,顷刻间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失神惊叫:“……怎麽是王姬!”
衆人被他话中的内容惊到,不由自主随着他一同擡头看去,待看到高轿上衣饰华丽丶容貌绝艳的少女,个个惊骇不已:原来新的国君,竟是王姬!
议论声此起彼伏,皎皎坐在上头,不是听不见。
她心微微提起,眼睫微眨,呼吸微乱,但还是端正仪容,不想教任何人看她笑话。
幼时在祈水郡的学堂里偷偷听课,结果被夫子捉住提溜到二公子面前的记忆涌上心头。
一同涌上的,还有那时被夫子指着骂“自古没有女孩上学堂”的不甘。
皎皎眉眼凛冽,攥紧衣袖,下定决心要做个好国君给这些人看——没道理越彰那样的人都能当国君,她却不能当的。
新君即位第一日,自然要去宗庙祭拜。
皎皎持香站在宗庙的内殿里,看着魏序的牌位被挂在魏国诸位先祖的牌位下首,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有了一种魏序死了的实感——那位阴差阳错介入她与母亲生命中的男人,真的就这麽没了?害她流落各地丶吃尽苦头的是他,可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她也不会从燕国的祈水郡一步步走到现今魏国的定邺,成为现在这麽一个皎皎的。
“我并不後悔我做的一切,正如我此刻既不恨你,但也不感激你……也许这才算是真正的恩怨并消。”
皎皎把香插入桐庐中,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位置,她忽的停住脚步,扶着门框回头朝宗庙里魏国世代国君的牌位看去,半晌後嘴角一扯,道:“想当初我还笑话魏序能厚着脸皮去拜那些不是他先祖的人,现在看来,我真是比他还要厚脸皮的人。”
拜的哪里是祖宗先辈,是权力利益才对。
“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不後悔。”皎皎最後自言自语一句,深深朝宗庙里看了一眼,旋身离开。
这次她果真再没回头。
登位仪式过去,魏国朝野想什麽的都有——
难不成是魏国王室的风水不宜,怎麽什麽离奇的事情都是发生在魏国!百年前臣子杀君夺得王位的事情已经够乱了,怎麽现今还出了个前所未有的女国君?
百姓们又是新鲜又是畏惧,不知这对魏国是好是坏,对大家的生活是福是祸。
不是没有人想大喊“此事不合礼仪”,可在魏国早就没了常理,要是骂眼下这位国君,那是不是更要骂一骂早先年杀君登位的那位先祖?何况天下大乱,各国不合礼仪之事要多少有多少,是不是都要一个个骂过去?
想明白这些,那些想跳出来反对的人一时间不上不下,很是难受。
很快,新君的一系列诏令下来,所有人都没精力再去计较这些遥不可及的事情了,大家的关注重点纷纷转移到自身的利益上来。
百姓们很乐呵——减税减负,封赏在对戎蛮和对燕人战役中获得军功的士兵,哎哟喂,今年总算能过个好年啦!国君是姜室後人,血脉高贵,来魏国做个王怎麽了?
宁地的臣子们心满意足——新国君是宁王的独女,四舍五入说明什麽?说明宁国没亡!只要想到新国君是自己人,这定邺也没那麽难以待下去了,为国君做事那岂能叫茍且偷生?那叫择善而从。没见到现在朝堂有近半数都是宁人了?可见国君心里有他们。
魏国的臣子们同样惊喜异常——好端端的,也没做多大的事业,怎麽就升官发财了?新国君当真知情知趣,认得清他们才是要讨好的对象,没见着他们大多数的官职都要压那些宁人一头?爽快爽快!元星大人选择这位新国君果然没错,前一任国君可不会这麽大方。
皆大欢喜之时,元星却捧着诏令进宫,问皎皎:“国君当真要封我做国相?”
皎皎反问:“难不成你不敢做?”
元星失笑:“我是惊讶您的大方。”
皎皎老实说出心里话:“我封您为国相,一是认为您当得起这个位置,二则是想让您心里高兴,从此更为我尽心打理朝政。我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您帮得上我的忙。”
求人的时候,果真会把称呼换做“您”。不知国君她是否清楚自己的这点小习惯?
元星收下诏令,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可朝野间反对的人并不会一日消失。
仍旧有人在魏国各地声称皎皎不该当这个国君,说她是“弑父篡位,没有廉耻”,更有恶毒的人甚至说她“徒有其表,全靠床笫关系坐上的王位”,话语间没有最下流,只有更下流。
这批人捉也捉不尽,气得芸娘好几日没睡好觉,荆南枝听了也蹙眉恼恨,皎皎却意外的坦荡:“随他们去说,不过是些酸儒罢了。”
她平静道:“反正只要我一日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们背地里怎麽辱我骂我,当面还是拿我没办法。若是他们真有本事把我推下王位,我还要夸他们一句真英雄呢。”
又过一月,旬至良才从嘉广带回了姜玘的封王旨意。
见到皎皎,他神色疑惑,说:“天子让我给您送了贺礼。”
皎皎被他的表情勾起了好奇心,追问:“是什麽?”
旬至良皱起眉,显然想不明白:“是三百金。”
皎皎顿时反应过来为什麽旬至良会在嘉广耗费那麽长的时间。
这份礼显然也不是姜玘送的,而是殷鞅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