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行,”苏邈不高兴:“你不是也想裴蕴初同行?”
两人又要拌嘴,闹一阵才舒坦,中间隔着的娃娃也是早习惯了,正揪着梁程衣服上的暗纹玩。
闹着闹着,又搂着挤着走了,同时撤走的还有半凉的饭菜,营帐中突然安静下来,裴蕴初反倒不习惯了,李群霄话少,再沉默下去就尴尬了。
“梁程是个好人。”裴蕴初十分认可地点点头,说道。
李群霄笑了一下,竟说:“你别跟他走太近。”
“为什麽?”裴蕴初跟着李群霄站起来,“说嘛!”
李群霄显然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但见他追问得紧,只好说:“梁程是我们三个人当中最心狠的,当年他突然撇下苏邈,与他人成婚了。”
“啊?”裴蕴初一点没看出来,他们看起来情意很深,就算多出一个孩子也不违和。
李群霄见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可爱,没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所以我说别跟他走太近。”
小傻子没听懂,李群霄笑意淡了些,目光在他脸上滑动,松了手,目光却越发灼人,“别学他心狠。”
裴蕴初怔了怔,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回应,挠了挠李群霄刚才捏过的地方,由于不知轻重,放下手的时候脸上留了两道。
“嗯……”裴蕴初局促起来,到处看,突然啊了一声,道:“将军,我帮你铺床吧!”
不由分说,裴蕴初跳到床边,认真道:“从前我经常帮卉姐姐铺床,我铺得很好的,不信你看。”说着,他将归拢在一起的床褥抖搂开。
躲什麽?李群霄轻笑了声,也不点破,默默地看他铺床。
只见他伸长手,屁股撅得老高,前倾身子去抚平每个地方的褶皱,重新直起腰时,抓了个软枕,又捶又揉,正放在床头,正要起身时,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接着,裴蕴初重新探身,挪动那软枕,往外移了移,然後犹豫着,从墙角拿起了另一个软枕放在手中抓着。
李群霄眸光微闪。
在两个软枕并排的时候,李群霄走上前环住了他的腰。
裴蕴初在最初被抱住的时候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他的肩膀就松了下来。
他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顺势靠进李群霄怀中,但默许的姿态,已足够让李群霄甘之如饴。
本来就是姿态亲密的爱人,如今一个拘谨,一个小心翼翼,几番试探换来的拥抱也凑合出一团和气。
裴蕴初失忆了反倒坦荡,要走要留都说得清楚,李群霄不行,做不到泾渭分明,想靠近又顾忌其他,今晚要来一个拥抱在他意料之外。
“你瘦了很多。”
肩骨硌人,脸颊还是一如既往的软,李群霄一触即分,收窄臂弯圈住了他的腰,裴蕴初的後心抵住他的胸口,轻微的刺痛传来,却让李群霄无声地笑了起来。
帐外,营兵巡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月光随着浮动的云层忽明忽暗,烛灯将他们交叠的身影一寸寸拉长,难分彼此。
“我很想你。”
不会有回应的,可李群霄的欲念就像没有冻透的湖面,戳破一个口子,就能看见伺机而动的欲海,汹涌着,随时等着冲碎名为理智的碎冰。
冰层摇摇欲坠,每一个开裂的缝隙中,都能照出李群霄充满悲伤的脸。
李群霄牵住了他的手。
柔软的手心好似能包容他所有的尖锐的痛苦,他快承受不住了,忍不住释出一毫:
“你不在的每一天,我每天都在想你。”
想得浑身的骨血都在沉默地嘶吼丶叫嚣,长夜太难熬,云州冷得可怕,快要将他冻死了,可他不甘心殒身在这里。
他用力攥住了裴蕴初的手心,看见充血的指尖,松了点劲,仍牵着,晃了晃,“你的生命线很长,从前我不信这些,但是这几个月我很信,所有人都觉得你已经死了,只有我知道,我的蕴初活得好好的。”
“只要你还活着,无论你在哪里,总有一天,我都会找到你。”
“你不信?”李群霄碰了碰裴蕴初的脸颊,却意外湿了唇角,他迟钝地尝着那一点苦涩的滋味,慌乱地松开了他。
怎麽了?
李群霄扳过他的身子,却见裴蕴初呜咽两声,对着他,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裴蕴初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身子也因难压抑而抖动,随後,他发出一串含糊的哭声,一声破碎的“将军”夹杂其中。
李群霄感受到手背上的眼泪,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
裴蕴初再也克制不住了,仰着脸哭喊起来:“我好担心卉姐姐啊!将军,你真的没有她们的消息吗?”
哭得像个孩子,情绪毫无保留,李群霄擡手抹,却怎麽也抹不完他的泪,那些泪真冷啊。
“原来你今晚……还是为了离开吗……”
裴蕴初抓着他的手,跪了下来:“求求你了,告诉我她们的消息吧……”
没真跪,李群霄拉住他,目光一点点冷下来,接着,他扣住裴蕴初的手腕将他拽出去,步子很急,走出残影,好似这样就没人看见他眼下的红痕。
“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
这俩想法都不在一条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