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李群霄抹去他脸上的血
蛮族投降,请通商以示友好,大魏皇帝准了,但仍警惕,允许前往叶榆城行商的都是通过层层查验的皇商,且随行有军队押送货物,双方交涉交易都受监视。
顾虑多,为保安全,寻常散商丶百姓不得进入叶榆城,安阳苏家不一样,新晋皇商,又是李将军故交,驻守阳武关的将领对他算客气。
只是太不守规矩,也是会遭守关将领白眼的。
苏邈急得拽住他衣领,直嚷嚷要见李群霄:“出大事了你不知道吗?昨日大雁村外——”
“我等已经知晓大雁村中伤人之事,人人都传是蛮族人犯下的,不过现在还没有证据,苏老板不必惊慌的,只消走有重兵把守的官道,不会有事。”
“不是!”苏邈急死了,被梁程抓着手才忍下要拿金锭子砸人的冲动,“你不让我见李群霄,那你自己去跟他说,他的那位相好!裴蕴初,很可能出现了,并且出事了!”
“啊?”
梁程飞快解释道:“速去禀报李将军,他遍寻不得的那位裴公子,在大雁外现身,遭人绑架失踪。”
将领一愣,“可丶可现在李将军不在阳武关,他去叶榆城了啊!”
梁程和苏邈面面相觑,都暗叫不好。
叶榆城
说是宴席,实则推杯换盏间处处是暗箭,大魏使者步步紧逼,要蛮族年年上供,还要蛮族勇士编入大魏军籍,蛮族新首领沙轲尔弑父上位後,立刻就向大魏投诚了,可眼下还要让步,渐渐绷不住苦笑。
这些,李群霄都不甚在意,左右今日他不过是席上的一个摆件,他只是一杯杯地喝着酒。
如此喝酒是大忌,但酒盏里的东西早被自己人换成了薄得不能再薄的酒,想醉,还真没那麽容易。
醉人的是夜色暗下来之後,叶榆城中异常妖艳的的景致。
游街的异族男男女女身穿单薄纱衣,细嫩手臂上挽着披帛,也吊着红灯笼,烛火闪烁间,腰间环佩叮咚作响。
所到之处异香弥漫,花瓣漫天,这幅妖异景象,让李群霄皱了皱眉。
宴席上少不了歌舞,异族艳舞粗俗,鼓乐声听得人心燥,李群霄耐性告罄,却又想着今晚过後他能离开云州,便按捺着,喝尽了最後一点酒味的水。
“今夜李将军的酒,喝得很是伤怀啊~”
李群霄瞥了一眼那没话找话的沙轲尔,刻薄道:“投降不出一个月,你的汉语进步神速。”
兵权都快到丢了,李群霄这话杀伤力再大,沙轲尔也能面不改色,他装听不懂,道:“我不仅研习大魏语,还研习大魏乐曲,你们没有角胡和蟒笛,但是你们有长琴和琵琶。”
又要献曲,李群霄不耐烦到了极致,但好歹是沙轲尔在献诚,还说什麽是特意献给大魏多情的将军的,李群霄不置一词,倒是使者脸色很难看。
琵琶曲生涩,投其所好的《入阵曲》让李群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屏风後乐师身影微动,暗香阵阵袭来,如柔绢拂过鼻尖,让李群霄一时恍惚。
上阵杀敌太久会消磨心智,却合李群霄心意。
推演沙盘和带兵奇袭,桩桩件件都要他亲力亲为,他太劳累了,劳累到分不出多馀的精力去思念他的爱人,多日苦战熬煎着他,到後来,他只是凭着一股气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死在战场上能扬名立万,还能就此放过自己,李群霄脑海中曾经闪过这样的念头,因为夜中苦思失踪的爱人,实在太伤怀,而衆将士进发前嘶吼的一声声“团圆”,让他越听,舌根越苦。
他的死志说不出口,在看到被马蹄践踏至面目全非的大魏将士时,更不能说出口,以致于深陷敌军包围之中时,他不曾让部下捕捉到他一丝退缩。
刀刃震裂甲衣,长箭划破脸颊,李群霄遍体鳞伤却撑到了最後一刻,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却瞒着所有人,他最後一点求生的欲念根本上不得台面——夺命的利箭直冲命门之时,他脑海中想的全是裴蕴初。
战场上尤且这般,如今已经休战,李群霄越发不好过,异族舞乐淬了慢性毒般,激昂音律一点点消磨他的理智,使者几次咳嗽都没能让他收回目光,他正紧紧盯着屏风後抚琴的身影。
“为何是《入阵曲》?”
李群霄没听进去,想那人在品花会上投他所好,用此曲引他做入幕之宾……
其实二人能结缘是因为裴蕴初认错人,李群霄想到这,艰涩道:“为何是琵琶……”
沙轲尔笑:“琵琶声圆润丶明亮,我很喜欢。”
没人在乎沙轲尔喜好,李群霄只想着裴蕴初琴艺上佳,却没正经为他弹过曲,骄纵麽,刚入冬就说手疼。
“将军果真跟我一样,很喜欢这曲子。”
再喜欢也有曲终的时候,也没见沙轲尔多喜欢,曲停了便挥手叫人出去。
异族舞者穿着单薄,琴师倒是在屏风後遮遮掩掩,使者再次低骂了小家子气,李群霄没听到似的,收敛目光。
使者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也是,区区雕虫小技,哪里就能引得常胜将军侧目了?何况,谁人不知将军那位爱人早已经死了……他不由地为自己方才的揣测而愧疚。
宴席到了尾声,随伺死士仍不敢放松警惕,生怕异族有异心,紧紧护在李群霄身侧,看着他登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