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阮瑜眼神闪躲,脚不自觉地後退。
“但你从没想过让他好好地活。”杨百卉瞪着他,步步紧逼:“所以你还不肯承认,你刚才对他没有杀心吗!”
“卉姐姐非要这样逼我吗!”阮瑜无奈低吼,一瞬间面目狰狞得让杨百卉觉得陌生。
他苦笑着,看向杨百卉的目光满是悲哀:“这麽快嫂嫂就忘了?阮家是怎麽没的,嫂嫂都不记得了吗?”
杨百卉惊异以致一时无言,眼瞳震颤不止:“我以为你了那麽多圣贤书……你哥哥犯下那麽多错事,你我能不受刑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啊!”
“如果不是他们二人!我如今已经赴春闱,等揭榜,做春风得意的状元郎!”阮瑜不断气地说完,脖子全红了。
他怎麽能不恨?为什麽偏偏是他们阮家遭殃?一个李群霄就能将阮家连根拔起,裴蕴初跟他一道,裴蕴初难道就没有错,不该死吗!
“嫂嫂?”阮瑜再睁开眼,又是兄嫂面前乖顺的小舅子,“你心疼裴蕴初,他无辜,难道你我二人就不无辜,就活该受尽颠沛流离之苦吗?”
“阮瑜!”
阮瑜抓过杨百卉的手,抽走了那张寻人啓事,揉搓扔掉,然後抚上兄嫂的脸,眼中流露出疯狂而扭曲的爱意,“其实只要能跟嫂嫂在一起,我吃什麽苦都可以,只是嫂嫂不能,也不可以分出一点心力,给别的男子。”
“你——”杨百卉惊愕地瞪着阮瑜,一时血气上涌,涨红了脸,她眉间抽动着,突然脸色一变,擡手捂住嘴,呕出一口鲜血。
“咳咳——”
阮瑜眼中的笑意顷刻间消散:“嫂丶卉姐姐!”
杨小山手上挨缝了线,疼得他眼泪止不住地流,留下来洇湿了口中粗布,他太疼了,後来疼得浑身酥麻,竟是疼晕了过去,因此杨百卉被阮瑜抱进来的时候,他并不知道。
醒来时杨百卉就躺在窗前的藤椅上,见他醒来,苍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她掀开膝上的被褥走了过来,探了探杨小山的额头。
“觉得怎麽样?”
杨百卉声音已经哑了,但因为说话时声音轻,杨小山没听出来,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伸右手去蹭她鬓角的潮汗,“还是有点疼……”
“疼就吹吹。”杨百卉真吹了,杨小山觉得手心痒痒的,笑了出来,又忍住,安静地看着杨百卉。
长发只是随意地挽在脑後,没有朱钗,偶尔才会戴杨小山和阮瑜带回来的牡丹,戴牡丹好,牡丹色重,让杨百卉常年青白的脸一时浓墨重彩,含笑的眼睛愈发显得温柔。
杨小山搓搓床板,道:“小瑜呢?”外头天都快黑了,怎麽没见他?
杨百卉在床沿坐下,随口道:“他回家做饭去了,待会拿过来,小山……”她继续说下去,“我病了,等唐大夫抓好了药给我,我才能回去。”
见他急得坐起来,连手上的伤都忘了顾,撑了床板,扯动左手的伤疼得倒吸气,杨百卉噗嗤一笑,叫他别担心,寻常烧热,吃几包药的事。
“对了,小山!”杨百卉笑意淡了些,目光落在杨小山手心的绷带上,道,“我的篮子还丢在村正家门外呢,你去帮我找回来好不好,里头还有三根地瓜。”
杨小山点点头应下,就要穿鞋下地。
临出门,杨百卉依靠在门边,今日傍晚霞光太盛,她的目光有些灼热,“小山,提篮底下破了个洞,我用纸垫着的,你找找,那张黄纸,一定要用那张纸垫地瓜。”
杨小山觉得有点怪,但并没有多想,只觉着中午没吃上东西,肚腹空空,地瓜冷些也用得,不过还是先拿回来吧,吃独食不好。
杨百卉说的那张垫在篮底的黄纸,杨小山没有找到,底部是有个小洞,不过垫片树叶也行,杨小山提溜着篮子要走了,却又记起杨百卉说的话。
黄纸黄纸……杨小山弯腰找了起来。
村里用纸的人不多,还是专门写字的黄纸,杨小山很快就在路边找到了一团揉碎的纸,也不知道是不是。
有什麽稀奇的呢?卉姐姐偏叮嘱他找,他蹲下来,用完好的右手分出被撕碎的纸条,铺开,压平,仔细辨认起来。
虽然上面一小截没了,但杨小山还是通过中间画的人脸和底下的字,猜出这是一张寻人啓事,只可惜,这纸沾过水,干了之後墨迹都糊成一团,五官都粘一块了,看不出个人样,底下的字也难辨认。
不过很奇怪,裴蕴初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识字的,但是看到零星几个扭曲的字,立刻就能认出来。
“裴蕴……初?”他似懂非懂,一时间呆在原地。
此刻最後一点霞光映来,淡褪了他遮掩容貌的斑痕,瞳仁微动间,眼中流光叠彩,看上去已然没了半分傻气。
【作者有话说】
所有人都知道杨小山就是裴蕴初,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