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裴公子放心,等大人一回来,老奴就叫人去找你。”
裴蕴初道别,止住了要相送的老管家,“留步。”接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却在绕过影壁之後停了脚步。
果不其然,在他走後,没一会,管家便压着声音唤道:“老爷!人已经走啦,您出来吧——”
“老爷——”
随即传来甩袖的哒哒声,一道隐含不耐的声音响起:“总这麽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但是他来求的事,本官没有能力啊,偏他是赵兄特意嘱咐要照顾的人,这……”
“老爷,要不这样!”管家提议道,“他要是再来,老奴就说您请了长假,回乡探亲去了。”
裴蕴初听着来回打转的脚步声,不自觉地咬湿了袖口,因脱力,指头扣住了影壁上的画框,他无声地苦笑,心想,郭溪这般犹豫,怕是在嫌这个借口不够精明罢了。
当啷一声,画框脱落坠地,惊跳了堂中主仆二人,裴蕴初从影壁後走出,带着勉强的笑看向郭溪,“郭大人,能否听小人一言……”
郭溪在最初的慌乱过後,以咳嗽掩饰尴尬,後连忙上前把裴蕴初请进了堂中,让管家奉茶,“裴公子所求之事,实在是实在是——”
“裴公子有所不知,”郭溪呼出一口气,直言道,“李志就关在刑部大牢,我想法子带你进去也不是不行,只是不巧,昨日叛王也刚从大内天牢转到刑部大牢,现在别说带进去一个人,就是苍蝇也难飞进去啊!”
裴蕴初正要说话,就被郭溪打断,“我也不瞒你了,正是因为前阵子叛王传信出了天牢,上头这才把他移至刑部大牢关押,在这个节骨眼我带你进去,只怕你我的小命都不保啊!”
郭溪苦着脸,连连摇头,裴蕴初却在这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麽!快起来——”
闻言,裴蕴初俯身磕了第一个响头,“我自知我裴家罪孽深重,抄家流放已经是先皇开恩了,我侥幸茍得一条贱命,在乐坊安身,已然感激难尽,但我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全家团圆。”
“三年前我偶然得知,原本被流放的家人被李志救走,郭大人!若我什麽都不知情,继续在乐坊茍活也未尝不可,但是,我既然已经知道,那我就算是丢了我这条命,也该去见见他们,不是吗!”
“你——”
“郭大人,我知道你为难,我不求能在狱中见到李志,我听闻叛党死期将至,到时叛党齐齐送往午门,从刑部到午门的路途是我最後的机会。”
说罢,裴蕴初再次磕响了头:“请郭大人帮我!”
时过境迁,或许李志早忘了多年前的徇私,或许爹娘的讯息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海,可裴蕴初绝不愿意就此止步,李志一死,他真的半点希望都没有了,就算是逼,也得让郭溪松口。
裴蕴初直起身子时,额头上的乌青让人难以忽视,他察觉不到痛似的,面上只有祈盼和小心翼翼,他从怀中掏出布包着的一叠银票,不管不顾,硬塞进了郭溪怀中。
“郭大人不要就烧了吧。”
郭溪哭笑不得:“你让我说你什麽好……”
见裴蕴初不为所动,直挺挺地跪着,郭溪一直在叹气,最终,他掖着银票塞回了裴蕴初的胸口,见他挣扎,郭溪生硬道:“我帮你不看这个,也算是……我还珍惜着与赵拙的同窗之谊吧。”
“你今夜子时来找我,我再同你商议。”
裴蕴初好一会才回过神,而後哽咽着笑,朝郭溪磕下第三个头,接着,他擦着眼睛离开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子时等待他的并不是愿意冒险的郭溪,而是一记闷棍。
剧痛之後,他难以控制地软倒在了地上,求生的欲望让他眉头紧皱,不肯就此昏死过去,可眼皮沉沉擡不起来,仅剩耳识依稀听清了郭溪的话。
“同窗之谊,与本官的仕途怎麽比得……杀了吧……”
之後,裴蕴初彻底晕死了过去。
他没能看见第一缕晨光,在冷白的刀刃面前无动于衷,他不知道,在见血前的一刻,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踢开了刀刃,裴蕴初仍失去意识,如同网中鱼,被人装进麻袋,扛上了肩。
接连颠簸使他将醒未醒,可随即他便被放上堆满菜叶的板车,和着人流,停在街边,成为李群霄高调进城,行至御街时,极不起眼的一角街景。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李群霄来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