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避雨
丹陵城的中秋每年都办得很热闹,晚上有花魁扮嫦娥巡街,能品黄酒,还有灯会看,这些节目全靠商会出人出力来办。
阮家出大头,几十家商户捐资,其中占很大一头的陈家,话语权也大,使得裴蕴初没少受刁难。
本来韩婉夺魁板上钉钉,她连扮了三年的嫦娥,衣裳改个样式就行,现在裴蕴初突然杀出来,夺了魁,那一切都要推倒再来。
第一项订衣裳就犯了难,裁衣的姑姑没少给贵人量衣长,见裴蕴初生得好,人也好说话,是喜欢的,可他是男子,若是肯男化女妆,扮嫦娥也凑合,但他身量高,嫦娥太高挑的话……
做花车的小工看不起小倌,明着就抱怨:“看着挺沉啊,不会把花车踩塌吧?你得少吃点。”
进门的陈勉更是明着厌弃:“谁叫他来的?嫦娥是男是女你们分不清啊?带走带走,别在这里碍本少爷的眼,要我说,今年还是叫韩婉来,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丹陵城找不出美人了!”
陈勉烦得很,他没把韩婉捧出来,韩婉不愿搭理他了,连着好几天见不上,他急都急死了,不敢怪李群霄,就逮着裴蕴初欺负。
家里老爹虽然没少警告他不许招惹李群霄,可他到底不明白李群霄哪里厉害,他从小纨绔惯了,不知天高地厚了。
裴蕴初从他跟前经过的时候,他故意踢翻了边上的水桶,眼看着脏水溅湿裴蕴初的衣角和鞋袜。
没人敢替裴蕴初出头的,都别开眼不去看,裴蕴初没说什麽,把水桶扶起来才走,刚迈出去,水桶又猛地被踢翻。
这次裴蕴初没有停下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出意外,外头又没有马车接他,他只能走回万木春了。
祸不单行,回去正赶上天公不作美,突降大雨,街上的小贩吱哇叫着支起雨棚,所有人都跑了起来,裴蕴初也跑,拿衣袖遮着头。
雨势渐大,裴蕴初只好先躲去檐下,等雨停了再走。
屋檐窄,裴蕴初湿了袖口又湿脸,抹都抹不及,怪狼狈的。
正抹着,眼前来了个人,离他两步远,伸长了手臂,为他遮起一片鹅黄的天空,裴蕴初的天不落雨了。
裴蕴初擡头一看,笑了,极快地行了个不端正的礼,“赵大人!”
赵拙点头:“我送你一程。”
赵拙一身灰袍,看不出来是知县,看起来就像个举止端方的书塾先生,但身份摆在那,裴蕴初怎麽好劳烦他?摆手说不要:“我也没有赵大人忙呀,我就在这里等雨停好了。”
“我陪你吧。”赵拙抓着伞柄打了个旋,跟裴蕴初并排站在了屋檐下。
裴蕴初懂事:“我不用陪,待会接我的人就来了。”
“不差这一会,等接你的人来。”赵拙看他愣了一下,笑了,也没有直接戳穿他,只说,“雨这麽大,我也走不了啊。”
裴蕴初没再推辞了,感激地看着赵拙。
赵拙也看他,见他淋了些雨,前襟有水渍,但脏兮兮的靴子和衣角不像是淋雨淋的,赵拙听说了他夺魁的事,现在亲眼见到了新晋花魁的处境。
他清楚裴蕴初是个什麽样的人,也明白裴蕴初为什麽要去争这个。
“怪我误了你。”
裴蕴初吓了一大跳,“当然不是!”
“如果不是我告诉你李志会来——”
“——不是啊!”裴蕴初坦然地笑,“不关李志的事,是我想这麽做了,我想我能过得好一点。”
说着,发间的水滴从额角留下,下雨风冷,裴蕴初嘴唇有些白,这幅样子可没有说服力,这叫过得好吗?裴蕴初点头:“比之前好了很多很多。”起码吃饭不是问题。
裴蕴初拍拍袖口上的水,眉眼弯弯的:“我们这种人出路太少了,赵大人就算要可惜,也不该为我们这种人啊……”
为了不让他自责,真是什麽话都说得出来,赵拙哭笑不得:“堂堂花魁怎麽自轻自贱?”
裴蕴初笑得不行:“赵大人别臊白我,什麽花魁!你看我哪里有半点花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