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右相只冷眼看着她,道:“等你的腿废了,我自然会送你回庄子。”
一个废掉的女儿,他也不打算要了。
以前留下宋娇莺,是觉得这个孩子天真纯善,还很孝顺,是个好孩子,可以留着养一养,又有点愧疚当年的事情,想要补偿她,但现在他知道宋娇莺做了这么多错事后,对她就只剩下厌恶了,甚至还觉得宋娇莺是个累赘,只想赶紧送出去。
留她一命,已经是最后的仁慈了。
而宋娇莺听见宋右相这冰冷的话语,只觉得眼前一黑,恰在这时,一旁的小厮重重挥舞起手里的水火棍,将宋娇莺的膝盖狠狠地敲碎!
只听一声骨裂音响起,宋娇莺尖锐的嚎叫声响彻夜空。
这条膝盖被打断了,但还能接上——可是,北定王要的是一个废人,所以,那就得接着打,打到骨头彻底碎掉,药都救不起来为止。
“爹啊——”宋娇莺惨叫起来。
宋右相重重一挥手。
一旁的小厮继续抬起水火棍。
这场面一定是很难看的,就连齐山玉都偏开了一瞬的目光——他虽然厌恶宋娇莺,但却也觉得这画面残忍。
当然,若要问他该不该这般做,他肯定还是要这般做的。
刚才宋右相和宋娇莺一直都在含含糊糊的说一件事,齐山玉到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只听一半就已经够了。
他能够猜测到,北定王这次报复宋娇莺和孙公子,是因为这两个人曾经密谋去陷害宋知鸢,结果不小心牵连到了北定王,这才招惹来了北定王的报复。
“齐哥哥——”这时候,宋娇莺匍匐在地上,向齐山玉哀求:“齐哥哥,你帮我说句话啊。”
齐山玉拧起眉头,不言语。
他并不想引火上身,而且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宋右相都挡不住北定王,他初入官场,更挡不住。
而宋右相听见了宋娇莺的求饶越发恼火,他呵斥道:“你有什么脸面来求旁人?回想回想你自己做的事情!我当初把你带回到丞相府就是个错误,如果你没回来,丞相府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他没将宋娇莺带回来,怎么会使宋知鸢离开宋府?那闵恒生又如何闻着味儿跑来丞相府来找麻烦?眼下又怎么可能招惹北定王?一桩桩一件件恶事,都是从宋娇莺进门这一日开始的!
宋娇莺当时因为疼痛而失去了平日的温顺与柔情,只剩下恐慌,颜面尽失的趴在地上、惊惧之下的求饶后,又听见了这么一番话,绝望之下,也难顾全体面,从而撕破了脸。
她最后一点体面也没了,只剩下了恨。
“凭什么怪我!”她嘶吼起来:“凭什么怪我?分明怪你!分明是该怪你!”
宋娇莺心底里的恨可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她才是最恨的那一个,宋知鸢好歹还是有人爱的,她有贵友,有母族,她呢?她什么都没有!
“当初是你嫌贫爱富,抛下了我们母女,现在竟然还敢说我对宋知鸢不敬?我凭什么要对她敬?是她的母亲杀了我的母亲!就因为我母亲出身贫寒,因为我母亲没有权势,我母亲就该死吗?现在你又凭什么,让我去跟仇人的女儿亲亲蜜蜜?”
“你做了这样的恶事,却要我清清白白做个好人,凭什么?”宋娇莺眼见着死期已到,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原先那些藏着的恨意便再也掩盖不住了,一股脑的顶出来,全都对着宋右相扑过去。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啊?华阳瞎了眼了看上你,我母亲瞎了眼了嫁给你!她们要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一定要让你早早死在进长安赶考的路上!”
宋娇莺尖锐的声音撕开了他们之中一直被掩藏的陈年伤疤,里面飚出恶黄掺绿的脓血,反而透着一种酣畅淋漓的、今天发完疯明天就去死的痛快感。
她越骂越凶,像是要将过去的那些咽下去的脓血全都挤出来一样。
宋右相被气的说不出话,指着宋娇莺的手都开始发抖。
“我给了你荣华富贵,我给了你一条通天路,你竟然不感激——”宋右相气的嘴唇发白了:“我大可以把你丢到乡下一辈子不过问!可我怜悯你,没想到却怜悯回了一个白眼狼!”
“你怜悯我?”宋娇莺拖着那条断腿,高高昂起头来,骂道:“你什么时候怜悯过我?你不过是不甘心,你不愿意一辈子顺华阳的意愿,华阳死了,你也要给她添点堵,你不愿意一辈子去给华阳当狗,才非要将我接回来,用这种方式证明你是个男人!用我的存在来填平你当初因为给女人当狗而受的不甘!你有什么情谊?你不过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来我还在你这里,让你觉得你从不曾向华阳屈服过罢了!”
“你装什么圣人!爬女人裙摆的低贱男人,你为了翻身,像是狗一样去舔华阳县主的裙摆,才舔来了这些!”
宋娇莺这些话其实早就在心底里想过了,只是以前她想要宋父给的荣华富贵,所以不曾表露出来一丝,现在荣华没有了,富贵没有了,一条命也要没有了,她还忍让个什么,肯定是全都骂出来啊!
“住口!”宋右相被骂的说不出话,反倒是一旁的齐山玉冷着脸呵斥道:“你怎能对你的父亲如此无礼?陷害宋知鸢分明是你一人所为,你现在抵赖不成,就开始辱骂自己的父亲,何其下作!当初知鸢便是被你这种行径逼出去的!”
宋娇莺听见齐山玉说到“宋知鸢”的时候,便趴在地上,转过头来看他。
“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宋娇莺见了齐山玉,更是恨得咬牙:“你也是个贱人!口里标榜自己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公子,实际上呢?就是个算盘成精,跟谁来往都像是做生意,生怕把自己给贱卖了!你晚间画宋知鸢的画像是真的想宋知鸢吗?呸,你不过是看宋知鸢风光起来了,你就突然又爱上了!宋知鸢要是被长公主厌了,丢到乡下庄子里去,你见了还要冷嘲热讽呢!你才不会想她,你只会觉得高兴!”
宋娇莺这张嘴一喊起来,将齐山玉都给惹恼,他高喊一声:“打!往死里打!”
小厮手里的水火棍一下又一下打在宋娇莺的身上,他们打一下,宋娇莺就骂一下,越骂越难听。
她可不止骂人,她还要说点别的,她对着齐山玉和宋右相喊:“你们以为宋知鸢就好了吗?我是坏人,她就是纯洁无瑕的那个吗?我告诉你们,她早就跟北定王睡过了!我给他们下的药!她早就不清白了!”
“北定王现在也没说要娶她,不过就是睡了就扔而已!她就是个烂破鞋!你的女儿,你的未婚妻,就是个被别人睡过了就丢的烂破鞋!”
齐山玉听了这话,心头震惊、怒目圆瞪,而宋右相承受不住,竟是两眼一翻,直接倒下去了!
宋右相都要给气死了啊!
齐山玉匆忙扶住人,送到就近的客厢房里,又请来府医治病。
府医来诊治,两针落下去,便断定:“右相这是急火攻心,被气晕过去了。”
“先施针看药。”齐山玉吐了口浊气,道。
这一通折腾完,齐山玉走出厢房的时候,看见宋娇莺已经被打晕了。
她一个女人,经受不住多少苦。
一旁的小厮见人晕了,就没有继续打,现在看齐山玉出来了,还问齐山玉怎么办,齐山玉只冷冷扫了一眼,便道:“将人送到北定王府去。”
这是给王府的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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