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如此,岂能让人白白冤枉宰相大人?就该将此事彻查。”
“没错!该试一试!”
“宰相一生端正,岂容他人污蔑?与他试便是!”
宋右相脸色铁青,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若是否认,就是心虚,但若是顺着去做——
众多琐碎的声音汇聚成了一条溪流,渐渐壮大,仿佛势不可挡。
在这宴席之中,隐隐有一股力量窜起,打算掀翻这个宴会,而剩下大多数人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搅和着。
长安是一个大舞台,所有人都活在戏台上、活在众人的目光里,没有人一直能安坐在席面上,不管是谁,都有被逼到舞台上,如猴一般,被迫被人观赏的一日。
那时候,华美的前厅变成了一个牢笼,死死的将宋娇莺与宋右相扣住,宋娇莺的目光环顾四周,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的时候,又发现每个人都高高在上的挂在这道天堑上做壁上观,向下俯瞰她的悲鸣。
就连一旁的齐山玉都是紧抿着唇瓣不说话——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齐山玉却是知晓的,所以他不肯站出来说话。
他可是堂堂的齐家嫡长子,日后是要继承齐家门楣的,所以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沾上污点。
当事情没被挑出来的时候,他可以帮忙隐藏,但是当事情闹大的时候,他会立刻退后。
他并不是不在意宋右相的栽培之恩,他只是为了齐府着想,为了他自己的官途着想,宋右相也是在朝为官的人,一定能懂他的迟疑。
当时的人群看热闹的踮起脚尖,明哲保身的往后躲,众生百相,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场景。
宋右相的养女大办及笄宴的当日,竟然被人指责当初成过一回婚,甚至被说养女是亲女,这等丑闻,当真是让人忍不住细看。
这一群人里,唯有一个宋知鸢,一直在静静地饮茶。
只在没人瞧见的时候,宋知鸢眼底里掠过一丝笑意。
——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儿是宋知鸢去安排的。
宋知鸢筹备这件事已经筹备很久了,自打从舅母洛夫人哪里得知了这件事后,她就一直琢磨着怎么将这件事翻出来。
这闵恒生是她借长公主的人,特意去宋娇莺老家里面翻出来的,又将这人千里迢迢的带来,混进宴席中,专门让这人来砸场子的。
她打探过这件事,闵恒生对宋父十分怨恨。
他家妹子当年嫁给宋父的时候,宋父还不是什么宰相呢,只是一个小穷书生,父亲早亡,母亲病故,他靠着族里供养活着,闵家那时候都看不上宋父,是他妹子非要嫁过去。
嫁过去了,一直拿嫁妆填补宋父,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宋父就另娶了。
另娶就另娶吧,起码妹子还活着,结果没过几年,妹子也死了。
闵恒生如何能忍受得了呢?
他之前一介平民,不敢报复,就这么一直忍着,一直忍到宋知鸢的人找上门来,闵恒生才敢跳出来。
这样大的仇怨,他怎么能不报呢!
所以他来了。
他不知道是谁安排了这件事,宋知鸢做事一向小心,没给闵恒生任何消息,只给了他一笔丰厚的银钱,让他安置家小,孤身来长安。
闵恒生家小安稳了,自己也敢豁出命来出头。
而宋知鸢,只要躲在后面看就行。
虽说这件事是她筹备的,但是,没人会把这件事往她脑袋上去想,宋家人不会信,这满院子的人更不会信。
因为在他们眼中,宋知鸢还是宋家的女儿,他们是利益捆绑的共生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爹倒霉女儿也要落魄,毕竟降罚流放都是一家人一起去的,宋家出事儿,宋知鸢也会出事儿,宋知鸢不该蠢到给自己捅刀子。
但实际上宋知鸢早就不在乎宋家人的死活了,因为在上辈子,宋家人在生死关头都没管她,只带着一个宋娇莺逃跑,若不是永安,她早死了。
在宋知鸢心底里,宋家什么样都跟她没关系,宋家倒了,她还笑呵呵的看着,当初宋父干的那些事儿,不该一直埋藏在最下面!那些丑事就该翻出来,让他付出代价。
而且,她现在还有润瓜傍身,就算是日后宋父真的不行了,她自己也能站起来。
不过,这些事不能表现在明面上。
宋知鸢不会跳出来与他们硬刚说“人就是我带来的”,当人来了,宋知鸢只会做出来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一旁看戏。
反正台子搭起来了,就看谁能演的最好。
思虑间,宋知鸢抬眸往四周瞧了瞧。
好巧不巧,竟然一眼便与一旁的耶律青野对上了目光。
宋知鸢立刻挪开眼眸,假装没见到。
但耶律青野的眼眸一直落到宋知鸢身上。
今日间宋知鸢忘了与他的约,大张旗鼓的来宋家的时候,他便知道了。
这个坏女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让他等,故意磋磨他,吊着他,彰显她自己的重要。
他本来是想来找宋知鸢算账的,谁料,人才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场好戏。
他比其余人知道的还更多些——今日他是跟着长公主马车来的,他注意力一直都是放在宋知鸢身上的,只是宋知鸢没看见他,他让侍卫盯着宋知鸢,反倒看见了不少宋知鸢的小动作。
他的侍卫亲眼瞧见长公主马车里藏了人。
这个闵恒生能来这,与宋知鸢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