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颤着身子将手收回之时,大人却一把拿过那缰绳翻身上马,只冷冷地留下一句吩咐:“传令给冬藏,让他尽快将人押去诏狱。”
还没等燕九急忙回一声“是”,人便驾马离开好远。
欸,看样子,大人这在太後娘娘和顾副将那里受的气,约莫要出在诏狱押着的那些犯人身上了。
约莫两刻过後,顾芳菲骑马带着她回到了都城,城门守着的人是易秋生。
易秋生先是认出这马乃是十哥的红缨,又看见马上的程素朝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拦马後,越发困惑地开口:“太後娘娘可算回来了,只是十哥人呢?”
程素朝往身後望去一眼,空荡荡一片,没有人影,便回:“裴掌印他应该还在後头。”
顾芳菲从腰间解下令牌,淡淡道:“易指挥使,劳烦领个路,太後娘娘她伤着脚,要赶快医治才好。”
“伤着脚?”易秋生瞥见小太後身上的血,不由得皱起眉,这麽多血瞧着确实很严重,但除了十哥还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便道,“你是哪个?何时轮到外人随意进出了?还有这红缨,这是你随随便便就能骑的吗?”
眼看着易秋生炸起毛,气冲冲地说话,程素朝连忙开口:“诶呀,易指挥使,本宫伤得实在是太重了!好难受啊,脚上好像没什麽知觉了,太医呢?太医在什麽地方?!”
说着,脸色苍白,虚弱地往顾芳菲身上靠,两眼微微眯起,像是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了。
易秋生嘴角抽了抽,又装!就欺负他好骗是吗?但人确实伤着,而且思及小太後之前还替自己求过情,人还不错的份上,他无奈地招呼着人退开,将城门打开。随後,又支了一个人在前头开路,免得什麽不长眼的人冲撞到“虚弱至极”的小太後。
三人在宫门前的下马碑处停下,再往里便不可骑马,便换上太御府专用的乘舆。
第一次进宫时,程素朝坐在马车内整副心思都在惴惴不安地忧心自己的性命,没什麽多馀的精力来打量这次第而开的宫门。
一道拦过一道,像是张开巨口的恶兽等着人一步一步踏进来。
若说皇城是囚牢,那这深宫大概是牢中装饰华美的笼子,华丽而藏污纳垢。
程素朝和顾芳菲聊了一会儿,便让她先回去,毕竟明觉寺出了大乱,家中的人定会担心,还是要亲自回去报个平安。
太医看过以後,拿了外敷的药给她,叮嘱她不要过多走动,伤筋动骨得好生将养着。
绾春是同谢煜一道回来的,帮她拿了换洗的衣物,换下了那件染血的。
谢煜在晚些时候来过一回,半大的孩子眼眶通红地同她道歉,说这件事都怪他,害得阿姐伤到脚,他难辞其咎。
但怎麽说也都只是无心之失,罪魁祸首还是那派刺客来的宁亲王。
裴之彻是在第二日午膳过後来的,她那时犯困,在榻上小憩,却被他冷冰冰的手给冻醒了。
听谢煜说,宁王那边下了死命令,审不出什麽,供出来最大的那个不过是替罪羊。
再瞧瞧这边,易冬藏受毒箭所伤,在府中养着,此回前往护卫的侍从也死了三成之数,而程素朝也受了脚伤,光是拿这件事参上十二卫护卫不力的折子就能铺满足足半张桌子。
整个太御府人人自危,因着裴之彻连夜亲自审问那些人,哭嚎残叫在诏狱此起彼伏响了足足半夜也没有停歇。
这些刺客骨头还算硬的,没有第一时间便全招了。裴之彻倒也来了兴致,一个接一个折磨,似乎没有要休憩的打算。
不招的,生不如死,剥皮抽筋还算轻的,招的,也就落了个好死,直接咽了气。
哪怕如此,审出来的结果还是不尽人意,太御府的人生怕被掌印大人瞧着不顺眼後拖下去砍了。
还好小皇帝在此事上莫名与裴之彻站在一边,没别的动作,两方难得将矛头齐齐对向宁王。
裴之彻忙着处理这些事,本来想着她人安安全全在宫中待着,没必要特意来看一眼放心。左右程素朝是个没良心的,随随便便就能跟一个见过几面的人扭头走掉,也不必他来关心什麽。
可最後,他人还是在第二日午後便来了。
审都审完了,其馀的事还要他亲自来,那养太御府那麽多人有何用?既然无事,顺路过来看看又有何妨?整个皇宫便没有他不能踏足的地方。
裴之彻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嗯……”程素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来人後都习惯了。
除了他,谁会那麽恶劣地将手往人脖颈後去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