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会记住身边每个朋友的喜好,别人随口一提,说是羽毛球拍坏了一直没换,到好友过生日的时候,他就给人送了一副羽毛球拍。
我承认我确实有点嫉妒了。
一旦撕开了嫉妒的口子,一切就无法控制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并不只有美好的幸福,还有难以忍受的痛苦。
这种痛苦就像是下不尽的阴雨,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生出长刺的荆棘。
我的目光总在追随着卓云清。
打篮球时,卓云清站在看台上,靠着栏杆,嘴角带笑,湛蓝的眼眸像水洗的天空,纯净无暇,只有我一个人。
上课时,卓云清单手撑着脑袋,微风掠过他柔软的头发,卷翘的眼睫落下阴影,遮住他的眼眸,朝我看过来的时候,扬了扬眉,用他的眼睛问我:“又怎麽了”。
给别人解题时,卓云清握着笔的手指修长,说话的声音温柔又耐心,在试卷上用铅笔画出辅助线,提醒对方注意考点。
“我还是有点不懂,是不是我太笨了?”那人倒是有自知之明。
卓云清却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是我讲得太跳跃了,漏了一个知识点。我想着你上次月考能上70,这个基础知识点肯定是会的,你是不是忘记了?”
他擡眸看向那人。
那人明显慌乱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应下来,说:“喔喔,我确实忘了,我回去再翻翻书吧。”
我都能看出来,那人压根就不会,这麽简单的知识点只要翻过书就能学会,也就仗着卓云清人好,不会拒绝,把人当解题工具了,卓云清还愿意给他台阶下,耐心地给他讲了十多分钟题目。
卓云清察觉到我在看他,又看向我,对我眨了眨眼睛,告饶般和我说:“算啦。”
他也知道我在为他不平。
但他更应该知道的是,我在嫉妒。
或许是卓云清太习惯我对他的好,也或许是我在他人生里出现得太早,早得和他不需要用心维系,就能永远有联系的家人一样,所以他总把我的存在当作理所当然。
他会给别人耐心讲题,一遍不懂,就讲两遍丶三遍。
但他对我,一遍不懂,下一遍就让我自己翻书。
他会给别人送合心意的生日礼物。
但他对我,送个小蛋糕都算他用心了。
下雨了,三人同行,只有一把伞,他会先让我等等,让他先把别人送回家,再回来找我。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我没有喜欢卓云清就好了。
至少在等待他的时候,不会这样寂寞。
空旷的篮球馆内,只剩下篮球一下一下落在地上,又回弹起来的沉闷声响。
阴沉的天空,照进来的光线很少,偶尔一闪而过的雷电也难以照进室内。
我从雨开始下,一直等到雨停。
卓云清才拿着两把伞,匆匆赶到。
他念叨着:“本来林屿风回去之後,说要再找一把伞借我,结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然後我就绕了个远路,去商城买了把伞,谁知道我刚买完,就不下雨了。”
卓云清将那把连标签都没拆的新伞递给我,说:“其实不借伞也好,伞总是需要的时候才会记得带,不需要的时候总是会忘记带,反正我借出的伞就没见过有人还我的。
“这把伞就不用你还了,专门给你买的,导购说是晴雨两用,还防晒,上次你还嫌弃防晒霜黏腻,这下你都不用涂防晒霜了。”
我接过卓云清递过来的伞,攥了攥伞柄。
他经常做这种让我矛盾的事情。
卓云清也没有做错什麽,这是朋友与朋友之间的距离,是我擅自喜欢他,期许他能把我放在第一位,而已。
我偶尔也会想,他会不会是察觉到我对他的喜欢,所以故意冷落我,又无法舍弃我对他的好,于是又回头把我捡起来。
他对我的若即若离,忽冷忽热,让我备受折磨。
这种幸福中掺杂的痛苦,在他收到帝国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达到了顶峰。
我想,也不需要我狠心去割舍了,光是物理距离,就能让我们永远分离,永不相见。
在他去学院星的前一晚,他发来视讯,和我说了很多很多,关于他的未来,关于我们的未来。
卓云清很天真,很理想。
他把自己看得很低,所以觉得他能做到的事情,别人也轻而易举能够做到,甚至能比他做得更加出色。
他不知道普通人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能离开自己的星球。
二等星和三等星的距离,不止一张船票,一张签证。
他不知道他自己并不算“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