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当个厚脸皮的人,无视导师的嫌弃之意,又问:“这一整天还不累吗,还有活动?”
她一边站着都觉得累得慌。
导师的目光扫过来,又是怜悯又是嫌弃,顾若这次看懂了,这是嫌弃她四体不勤,体格实在过于弱鸡。
木堆边,渐渐有人围成了稀疏的一圈,顾若目光无意间扫过广场角落,还有人拖着音响与调音设备,正在调试什麽。
一个男人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顾若觉得他有点眼熟,似乎在早上那位“波章”身边见过他。
他一嗓子下去,立刻就有人此起彼伏跟着吆喝起来,音乐也跟着放了起来,并不熟悉的语言与调子,十分具有民族特色。顾若当然一个音节也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察觉出音乐中欢快热烈的情绪。
随着音乐,越来越多的村民以护栏为圆心围成一圈,有老有少,连只能勉强拉住大人手的孩子都跟着人群围了起来。黑透的天空下燃起篝火,远远就能感受到火焰带来的热浪。
他们围着火堆,以一种简洁而充满韵律的步子跳起舞,乐声与吆喝声响彻整个广场。
人越来越多,换了一身衣服的师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冲进人群,跟着跳起来。她忽然转过头,精准无误地看向顾若,冲她眨了眨眼。顾若看见师姐的嘴开开合合,似乎在对自己说什麽,可是现场人太多也太吵了,她很认真地在听也听不见师姐究竟想说什麽。
“周老师,这是……?”
人太多了,被裹挟在人流中,顾若觉得自己转个身都有些困难。她往导师的方向钻,希望能和看上去没有参与意向的导师一起逃离现场。
过于热烈的气氛让她目眩神迷,连脚底板都跟着音乐痒了起来,忍不住想跳两步。
太可怕了。
身後跳着舞的人群中不知道谁拿起了话筒,经由话筒,他的喊声显得异常响亮:
“不会打歌学打歌,阿哥咋摆你咋摆咯——会跳的朋友们跳起来,不会跳的朋友也一起来,包教包会啊——左左右踢,右右左踢——”
师姐那在音乐喧哗声中根本听不清的话在顾若心里忽然清晰起来了,她说的是:“师妹,进来打歌啊!”
导师也终于开口回答顾若的问题了:“……顾若,学校每周末晚上都有学生自己组织打跳,你不会……在学校四年多从来没关注过吧?”
顾若逃命似的躲避导师那灼热的眼神,作为一个宅宅,她很有宅宅的基本素质,晚饭之後基本就不出门了,外面洪水滔天也不能阻止她稳坐钓鱼台,所以她……真不知道。
更没见过。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小段视频发给言未迟,努力不去看跳舞中的傣家人,打字。
【绵绵】:来y省四年多终于见到了y省特色活动,打跳!
【绵绵】:好热闹好多人啊——
音响里换了一首歌,拿着麦克风的男人也换了一个步调指挥:“一二三走,左右左踢,右左右踢,搭住你们前一个人的肩膀——那边的帅哥美女不要只站着看啦,不想一起来打歌吗——”
作为一个音乐细胞还不错的人,顾若真的很努力地在克制自己不要跟着抖腿跺脚,尽管她觉得自己的胳膊与腿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不那麽听指挥。
手机响了一声,是言未迟的回信。
【迟言】:你的体格,跳舞会很好看。
【迟言】:来都来了,不试试当地的特色活动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迟言】:y省太远了,我没有时间去。
顾若脑子一热,脑海霎时被各种杂乱无章的思绪充满。师姐从打跳的人群里冲到顾若身边,主持人的声音恰是时候地响起:“打歌不就是为了快乐吗,不管是会还是不会的朋友们,咱们一起来打歌!左右左踢——”
顾若的馀光看见,主持人的动作随着音乐越发夸张,大开大合,整个人几乎要跳到天上去。
导师的面色在火光中柔和了几分,微微颔首:“去吧,你们年轻人总该多动动。”
师姐拽着顾若的胳膊:“来嘛——我带你去换衣服!我给你特地找出来的!”
最後顾若不知道怎麽回事,迷迷糊糊就换上了师姐的旧衣。对师姐来说尺寸已经有些小的衣服在顾若身上格外合身,没有一处不服帖,看上去紧窄了些,却极适合活动,举手擡足,没有一处感到半点束缚。
直至将近凌晨,篝火熄灭,打歌的人群才逐渐散去,各回各家。精神还处于极度亢奋的顾若收到了师姐发来的消息——提前离场的师姐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理,录下了几条短视频。视频中人很多,但身处其中的顾若尤为耀眼,没有一个人会忽视这个视频正中的白衣姑娘——恰如一朵风中婀娜盛放摇曳生姿的百合花。
师姐半开玩笑,说顾若把寨子里一些年轻男生的心都勾走了,顺便将那套旧衣送给了顾若。而顾若鬼使神差的,把视频转发给了言未迟。
【绵绵】:迟言太太你说,如果我穿会很好看
【绵绵】:那你现在觉得,好看吗?
她抱着手机出神许久後才意识到自己发了什麽,然而……虽然愣神时不觉时间流逝,然而现实中早就过了可撤销时限了。
她只能赶紧再发几条新消息,把她之前发的那些压上去,寄希望于言未迟看不到那些不该看的……
或许确实如她所愿,之後几天,言未迟确实没提起过有关此事的哪怕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