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昏|君倒台,暗中不少人拍手称快,但想到继位的极有可能是位暴|君,又忧心忡忡起来。
思无涯对所谓的民心,民间对他的看法全然不在意,连朝堂上的群臣,无论支持还是反对他的,他都不甚在乎,有事说事,行事仍保留了他一贯不羁的作风。
起初他尚日日去宫中,早上出门,晚上回来,几日过後便烦了,出门时间改成了中午,碰上天气不好,便索性不去了。
有要紧事直接送来太子府,抑或交由内阁或太子府门下的那班谋士门客处理,毕竟养了那麽多年,当初没想着一定有用,如今倒可以派上用场了。
在伽月看来,太子府除了守卫的侍卫更多,多了些人往来外,她与思无涯的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
府中另安置了个院子接待外人和处理政务,正院中一切照旧,仍旧只有原来的人,思无涯的身边也只有伽月一人在侧。
他在府中仍穿着从前的常服,作息也跟从前差不多,和伽月一起吃饭,晚上同塌而眠,天气好时便走出房门,在廊下或院中置上案桌。
再过一段时日,皇宫下来一道谕旨,皇帝短暂清醒,自感病体严重,无力国事,命太子正式入宫监国。
无论他人如何评论,谕旨上的皇帝印章与玉玺都是真的。
先是监国,登基便也不远。朝中太子各部开始商选最合适的正式入宫之日,从前的宫殿也有一些修葺和变动,几大议政朝政主殿基本不变,关于起居之所则需综合考虑皇帝们各自的喜好与想法。
户部工部等往太子府送来了皇宫的堪舆图,详细的整体布局图以及各殿局部注释图。
是夜,书房中,思无涯坐在案桌後,抽出份公文来看。
伽月坐在另一边,将花瓶中的花换掉,重新换上新折的桃枝,桃花粉润,飘散着淡淡芳香。
书房中点着无烟灯,灯火明亮,覆照在两人身上,女孩白皙的面孔亦如桃花,恬静柔和,青年则面如美玉,修身如竹。
伽月擡眸,看看思无涯,眼中带着抹好奇兴味。她见过思无涯练剑运鞭的模样,却很少见他如此正儿八经阅览书册相关的样子。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规规矩矩坐的板正笔直,而是一腿随意的曲着,一只手搭在膝上,另只手漫不经心的挪动或翻阅手中卷册。
面上看不出什麽神情,说不上不耐,当然,也说不上喜欢。
伽月不禁想,假如思无涯从小正常长大,是会如在那小村庄时的风流纨绔贵公子一般,还是像眼前这般清冷又谦谦如玉的读书人更多一些?
正胡乱想着,便见思无涯擡起眼眸看了过来。
伽月笑笑,收回思绪,闲下无事,便开始对镜自照。
思无涯起身,迈步走了过来,手里拎着几张图册,放到伽月面前。
“什麽?”
思无涯却捏起伽月的下巴,微微擡起,接过她手中的小药签,沾了些药膏,替伽月涂抹起来。
这是福婶开的药,从回京路上便开始擦,如今伽月面上那道陈年伤痕已几乎完全消失干净,原先的陈色褪去,只馀极浅的淡粉,再过些时日,便当肤白无瑕,再无痕迹。
起初变淡粉时,有些发痒,伽月上药时便总忍不住想抓挠,被思无涯瞧见,便按住她,自己上手了。
思无涯的意思是,别浪费了他的银子。
他的手指微凉,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手势熟络,力道柔和。
伽月乖乖仰着脸。
“这是什麽?”
上完药後,伽月看看那图册,随口问道,他径直拿过来放在她面前,想必是她可以看的。
思无涯开口道:“宫殿布置图,你挑挑,看喜欢哪处。”
伽月正伸手去拿,听见後半句,倏然停住。
她侧首,有些茫然的看向思无涯。
“替殿下挑吗?”她问道。
“孤已经定好了。”思无涯指了指图册中央的某处,说,“孤暂住这里。你,在旁边的几处里挑一个。”
思无涯并不喜欢这个安排,在太子府分开住都不方便,何论宫里。但下头的人说这是必有的规制,帝後名义上的起居宫殿总得有,至于以後具体如何住,是不是日日住一起,住同一个宫殿,自然就无人能管了。
“我,到时也要住宫里吗?”伽月问道。
“孤在哪儿,你自然在哪儿。”思无涯道。
烛火跳动了下,房中忽然陷入无声的寂静中。
思无涯目光从图册上收回,擡起眼眸,看向伽月。
伽月的声音很轻:“殿下,我可以不进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