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
北风呼啸,一夜间似吹落所有黄叶,留下光秃秃的树枝,冬天如约而至。
冬天似乎总是阴沉湿冷的,令人只想待在家里。偶尔太阳出来天气好的时候,街头上便人头攒动,川流不息。
伽月也会在这样的天气里与青湘出来逛逛。赵盛已被押至别院软禁了起来,其党派党羽处死的处死,下狱的下狱,几个月过去,这桩案件便逐步平息,不再被热议。
伽月亲身参与了其中一段,如同一段小小的插曲,再跌宕起伏,也最终归于平静。
苏烟已顺利回到她的家乡,伽月去看小铃铛的时候,从小铃铛那里得知了一点她的境况,彼此都没有再多问。
小铃铛如今在家里帮忙照顾弟弟妹妹,有苏烟和伽月送去的一些钱,她家人暂且对她颇为客气,日子不算难过。
以往的冬天总是很难熬。百花楼里虽然温暖如春,却仅限于前院,後院往往一个大房间里只有一个小火盆,杯水车薪,冷的要命。
太子府正院中自不必说,整个冬日都烧着地龙,日夜不息,东院这种小院子虽然没有地龙,炭火却是足够的。
伽月觉得,只要房中足够温暖,不愁吃喝,便是整个冬天足不出户都是完全可以的。
“冬天在家里吃锅子真是太舒服啦。”伽月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青湘连连点头,接着又啧了声,“今天殿下不会来吧?”
“谁知道哦。”思无涯行踪不定的,伽月也说不准。
冬天总是晚上食欲更甚,天黑後点起灯,烧上通红的火炉煮汤锅吃实在乃美事一件。近日天冷,伽月常与青湘晚上这麽吃。
“希望殿下不要来,”青湘低声笑着道,“让我美美的吃一顿。”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侍女行礼的声音:“殿下。”
青湘无奈摊手,伽月忍不住笑,没办法,谁叫思无涯是太子府的主人,自然想来便来。伽月将煮好的锅子让青湘端走,回自己房中去享用,这边则再另煮。
自从吃过伽月煮的粥,又偶然吃过一次伽月做的晚饭,思无涯便不请自来,从前他夜里喜欢在府中漫无目的孤魂野鬼般的游荡,如今却仿佛有了明确的方向,多半直接朝东院而来。
有时他与伽月同桌而食,有时则并不怎麽动筷,只坐在那里或品茶,或饮酒,看着伽月忙来忙去或吃的津津有味,那模样相当的无所事事而百无聊赖。
无聊却又不走,一直坐在那里,且下次还来。
“殿下今日吃点麽?”伽月问。
思无涯熟练自如的在桌前坐下,扫了眼桌上的东西,嗯了声。
伽月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已从崖上的惊险恐惧中恢复过来,不再去想它。而思无涯之後也再未提及过此事,那夜晚中凝视的复杂眼神也不再出现。
他仿佛想通了某些事,或者说即便没真正想明白,却也懒得去纠结,暂且接受了它。
但他似乎仍守着一条线。
思无涯从前冷性|寡|欲,欲|望被唤醒後,却也并不重|欲。那晚他算放纵,足足三次,却始终没有做到最後。
伽月原本还挺担心以後会不会经常这样,思无涯之後却很克制,哪怕身体再如何,也多忍着。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方纾解一回。
情|欲似仍旧是他的一道禁忌,而这样的频率伽月勉强能够忍着羞耻接受。
男女有了“肌肤之亲”後似乎往往关系会自然变得不一般,伽月与思无涯却好像没有什麽太大变化,仍跟从前那样相处。
思无涯仍旧那副不好惹的模样,有时候还凶巴巴的,伽月则自如的应对。
日子便平静的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年底。
这几个月每到月底思无涯仍会进宫,伽月则如约在府中等他归来。
或许因为快至他生辰,也或许因为赵盛之事将将平息,皇帝有所顾忌,而没再找借口对思无涯进行其他鞭打,取血量虽没减少,终究不像先前那般糟糕。
而在伽月的照顾下,思无涯毒发时的症状也有所减轻,连暴戾和昏沉的时间也大大减短。太子府度过了比较轻松的几个月,思无涯也有史以来复原的最快。
转眼间,除夕至。
“太子府都怎麽过年呀?”
当黄总管捧着除夕食单来问伽月的时候,伽月便顺口问了句。
黄总管与府中衆人仍旧平常的装束,没有任何特别,答道:“太子府不过年。”
伽月:……
“太子殿下一个人,这日通常去宫中参加皇宴,有时结束了回来便歇下,有时则在酒阁或戏楼,彻夜不归。”黄总管继续道,“殿下不发话,我们便也不敢张罗,所以太子府过年也就跟平日一样。”
跟平日一样,也就相当于不过年。
皇宫除夕之夜自然热闹,皇帝会设宴宴请朝臣,以及後宫同庆。按理一国储君太子自然也该在列。
然而以思无涯的个性,只怕根本懒得参与其中。而皇帝与朝臣只怕也都并不愿思无涯在场。然则可能正因为这一点,思无涯偏偏跑去赴宴。
其他的伽月不懂,但这一点伽月几乎不用想,就可以肯定思无涯一定是故意的。
他向来行事不羁,有时直言不讳,有时则无比隐忍,他不喜欢不高兴别人也休想高兴休想好过,反正他只要坐在那里,就足够膈应以及令许多人坐立不安的了。
伽月想象着思无涯挂着虚僞至极的和煦笑容坐在那里,皇帝嫌恶却不得不隐忍不发,以及其他人如坐针毡的模样,不由眉目舒展,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