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血以及涂抹的外伤药,再如何精制,都不可能毫无药味。
思无涯身上却只有血味。
难道从宫中回来後,竟未处理伤势?
黄总管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那又是为何?
伽月自然不敢问,太子的各种古怪她已渐渐有所见识和习惯,当下也不多想,只有点庆幸,幸而房中没灯,否则她又得晕过去了。
只是伤势不处理,思无涯不疼吗?
伤势恐怕也会恶化吧?今夜她必须打起精神,好好守着,千万不要出事。
伽月看不清思无涯,思无涯却可以看清她。
他目力极好,又习惯暗中视物,夜晚对他来说,只要有一点光亮,便能目及数里。
就着那抹透窗的月光,思无涯紧紧盯着伽月。
腿上断断续续的抽痛,背上尖锐的疼痛,两者交替,不间断的拉扯着思无涯的神经,在寂静的夜里,这疼痛更仿佛加倍,他身上全是汗,与血混在一起,额上也渐渐满是汗。
偶尔痛的身体微微不受控的抽搐一下。
思无涯有些後悔一时兴起将伽月叫来了。
他习惯黑夜,黑夜让他感觉安全,也让他警备危险。每个黑夜中出现在他身边的,都意味着危险。
而与人共处一室,也是从未有过的。
疼痛与警惕让他心中的暴戾越来越多,思无涯冷冷盯着伽月,金瞳如刃,闪烁着戾气与杀意。
只要她乱动一下,发出任何声响,便杀了她。至不济,也要将人丢出去。
其实他杀人完全可以不用任何理由。
但他今日或许太疼了,不想发声,不想擡臂,于是决定要找个理由。
但伽月并不给这个理由。
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几乎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木雕,或一棵静止的草,一株没有声音的花。
偶尔调整下姿势,那幅度与声音也几乎微不可查。
她并没有睡着,人睡着了也不可能保持那样的坐姿,思无涯可以清楚的看见伽月睁着眼睛,她漆黑的眼珠仿佛融入夜色,昏暗的光线里,睫毛不时轻眨着。
她整个人安静无声,而又放松。
或者该说是一种松弛感。
这跟从前伤重时被派到思无涯身边守夜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那些人哪怕距离再远,都能令人感觉到他们的恐惧,不安,以及紧绷。
怕他是必然的。思无涯习惯了那些人的情绪,伽月这种松弛感却头回遇到。
真新鲜。真有趣。
她不是也怕他吗?这松弛感从何而来?
疼痛与暴戾仍一起在身体内外交相死肆虐,横冲直撞,寻找着宣泄口。
思无涯金瞳闪烁,死死盯着那团娇小安静的身影。
似乎能够恰当转移注意力。
万籁俱寂,月亮渐移。
思无涯白日里睡过,房中又有人,尽管他不想睡,但终究抵不过因疼痛逐渐昏沉的意识,许久後,缓缓闭上眼。
伽月没有睡着,一直仔细倾听着矮榻那方的动静。
思无涯起先一直醒着,後来慢慢睡过去了。
伽月微松一口气。
但很快,蓦然一惊,发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