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信阳王非但面不改色,反还淡然自若地托起面前酒坛,朝酒碗里斟酒。
姜蒲则是一副神采飞扬的尽兴模样,喘着粗气,看着沈溯的眼神里比前几日与其过招时眼里的欣赏更甚。
沈溯亦觉自己在与姜蒲过招时身心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此般胸口不断起伏地喘着粗气时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愉悦的神色来,少顷才察觉过来自己与姜蒲竟是打着打着就打到了信阳王跟前来,这会儿还险些打到其脸上,惊得他当即收回手,并一连往後退开,低下头去。
“小丶小民沈溯,见过王爷。”沈溯紧张得以致磕巴,手心里全是汗。
方才冷静睿智的郎君似已不见,如今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拘谨又局促的年轻小郎君。
沈溯未闻信阳王的声音,只闻酒水注入酒碗的声音。
安静之中,不敢擡头的沈溯只觉自己仿若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忽尔,一只已满了酒的酒碗被推至他面前的石桌边沿上来,沈溯这才听得信阳王道:“坐吧。”
紧着他又听得姜蒲厉声道:“你小子,我前些日才同你说过什麽?你这头,擡起来!”
沈溯当即像个听话的学生似的,飞快地擡起头来。
只听已在信阳王身旁坐下的姜蒲又道:“王爷既让你坐你就坐下,还杵着做什麽?”
沈溯这会儿紧张得哪里还想得到自己该做何回答,只绷紧着身子小心又飞快地坐下身来。
“可惯饮酒?”信阳王看着局促的沈溯,神色平静,并不在意他的反应。
沈溯摇摇头,“我丶我不会饮酒。”
他也从未饮过酒。
“这是我从北疆带回来的烈酒。”对于他的回答,信阳王毫不意外,似乎早已知晓他的答案了似的,“试试。”
一旁,姜蒲已然端起了酒碗,边睨着沈溯边哼声道:“男人不会喝酒,还算哪门子男人?”
他话音才落,便见沈溯端起酒碗,仰头便是喝下一大口。
信阳王与姜蒲无不盯着他。
果不其然,酒才入喉的沈溯当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烈酒烧喉,这于从未饮过酒的沈溯而言,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就像他与姜蒲过招间的感觉,陌生,却又带着一股特别的畅快。
“哈哈!”看他咳得厉害,姜蒲极不厚道地大笑出声,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嗤笑,“屁娃子一样!”
沈溯这会儿不知是酒意已上头,还是脾性忽然上头,只见姜蒲的话音才落,他便又一把抄过他的酒碗,仰起头将剩下的大半碗酒一饮而尽!
只见姜蒲挑眉盯着他,眉心紧蹙。
沈溯又是猛的一通咳嗽。
信阳王边饮酒边看着他,不疾不徐道:“诚如阿蒲所言,身为男人,自当要学会饮酒。”
“你的事,我已听阿蒲同我说了,前两日在宫宴上。我所说的话,并非随口而言。”信阳王一瞬不瞬地看着正极力止住咳嗽的沈溯,“做我的学生,你意下如何?”
烈酒灼烧着沈溯的喉与腹,令他难受得直想咳嗽,却又被此刻的惊愕生生压在喉间。
他难以置信得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身份,直直看着石桌对面的信阳王。
“京中的酒太淡,北疆的酒才是男人当喝的酒。”信阳王说着,亦将碗中酒一口饮尽,忽地笑了起来,“年轻的郎君,去历练一番吧!”
唯有历练,才能成长。
既是才,便不能屈才。
信阳王的话不多,却已令沈溯浑身血液沸腾起来。
他怔怔地看着信阳王,又愣愣地转头看向姜蒲。
只见对他一直没有好脸色的姜蒲此时也冲他笑了起来。
于他二人的注目中,沈溯只觉自己眼圈发热,不知自己当说什麽才是好,颤着唇,“我丶我,我——”
“傻小子!”但见姜蒲霍地站起身并伸出手来,笑着按住他的脑袋,喝他道,“点头啊,愣着做什麽!王爷可从来不收学生,你是第一个!”
被姜蒲按着头的沈溯骤红了眼圈,终是用力点头,再点头。
待姜蒲将手自他脑袋上拿开时,本想催这憨小子说些话,不想却是见他朝石桌上一趴,通红着脸与脖根,闭着双眼,竟是醉得晕睡了过去!
“没用!”姜蒲嘴上虽是嫌弃,却没有将沈溯叫醒的打算。
他只是看了一眼沈溯那发红的眼圈,重新坐回信阳王身旁,继续与他饮酒。
过往不幸,未来却非不可选。
沈小子这是选择从平阳侯府走出来了。
他终是挣脱了束缚。
那他的未来,必会如他们所想,不可限量!
“王爷——”当此坛酒饮毕,一名信使风尘仆仆而来,“北疆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