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沈溯,这会儿哪怕姜芙就在他身侧,他又哪里敢转头将她瞧上一眼,那齐聚在他身上的道道目光让他只觉芒刺在背,手心里的汗将他的指缝都已湿透。
生于这世上,他从未受过如此多双眼的注目,他心中的惶然与紧张不言而喻,可他无处可躲,也不能躲,否则,姜殿帅将会更不待见他。
他亦不能让酥酥因他的畏缩而遭人指点。
既已站在人前无可选择,那为了酥酥,他便要站稳了,也要站直了。
沈溯不敢说话,姜芙这会儿纵是想说话,但礼数在前,她却又甚麽都不能说,倒是小世子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梁帝答应,不由有些急了,正要再说什麽,只听亦是将衆人反应细观过一遭的信阳王先同梁帝解释道:“陛下,此乃臣昨日新收学生,其天资聪慧身手过人,待其经几番历练,他日定能成大器!”
信阳王说罢,未观任何人反应,而是径自看向小世子,严厉道:“他人终身大事,岂能由你一小儿来胡闹!?过来!”
被信阳王这般一训斥,小世子当即蔫吧下来,像做错事一般擡头看一眼姜芙与沈溯,这才不舍似的松开他二人的手,垂头丧气地朝信阳王走去。
呜呜呜,他没能给酥酥和阿溯办成好事,还被爹爹骂了,他不是个成功的爱的小仙童。
而就在衆人震惊于信阳王这所谓的“学生”究竟是个甚麽来历时,梁帝非但就此事一句不多问,反是笑着朝耷拉着脑袋的小世子招招手,温和唤他道:“阿珩到皇伯伯这儿来。”
这模样哪里像平日里那个让人捉摸不透心思的敏感帝王,全然就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不用理会你爹爹,随他凶去。”梁帝边说话边伸出手,将小世子揽到自己怀里,又看向仍并立在殿中央的沈溯与姜芙,笑着与小世子道,“皇伯伯言而有信,这事儿啊,答应你了!”
哼,明明就是平阳侯府身份见不得光的“长公子”,拂游这会儿却是同他说什麽“新收的学生”。
不过这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他们既无人愿意于人前言明这小郎君的身份,想来也知他们是不想教这小郎君在人前难堪。
既是如此,他也不必拿捏着不放。
倒是拂游自小极少如此来夸赞谁人的才能,他如今既然在衆人面前这般夸赞这个小郎君,其必有其过人之才能。
且姜蒲这会儿依旧一言不发。
看来,这小郎君果真是个人才,其若能避开长梦中的那般下场,想必真能如拂游方才说的那般,他日定能成大器。
“不过这婚姻大事可也如你爹爹说的那般,不可儿戏。”梁帝自沈溯与姜芙身上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小世子,依旧笑得温和可亲,“皇伯伯这会儿可不能随意就定了这件大事,但这事儿啊,皇伯伯记在心上了,他日定为阿珩办妥,如何?”
“说话算话哦?”小世子眨巴着大眼睛,同时朝梁帝伸出小指头,显然要同他打勾勾。
于是,当着衆臣的面,在一衆震惊的目光中,堂堂帝王当真与小世子勾住了小指头,笑道:“一言为定。”
小世子一高兴,当即一把抱住梁帝的脖子,朝他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甚至还发出了“吧唧”的清晰声响。
他这举动太出乎人意料,信阳王想将他扒拉回来都来不及。
梁帝亦是没想到小家夥会是如是反应,先是一愣,尔後竟是笑出声来。
而这一出接着一出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让偌大偏殿许久都没旁的声音,这会儿谁人都没能消化得过来这些看似不紧要实则透着巨大异样的信息。
小世子何时同襄南侯府的小娘子相识且还这般要好了?
这位好像凭空冒出来的小郎君究竟是谁人?竟能由信阳王收做学生!?
要知晓可从无人听闻过一心只在军事上的信阳王收过学生的。
以及小世子又缘何会为这位小郎君与小娘子求陛下赐婚?而且陛下还就这麽轻易地就答应了!?
姜殿帅不是拿姜小娘子当命根吗?竟然对小世子这般为姜小娘子胡乱牵红线之事而默不作声!
还有,就算小世子是皇室独苗,可他终究是信阳王的孩子,陛下对他是否好过头了?
且陛下一直以来不是对信阳王颇有猜忌?怎的现下观着却让人觉得他们兄弟之间全无隔阂?更莫论猜忌了。
正当衆人心中各有惊疑时,只见小世子自梁帝怀里跑开,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重新跑到沈溯与姜芙面前,再次牵起他二人的手,边乐呵呵地将他二人往殿外拉边欢喜道:“阿溯酥酥,我们出去玩儿!”
信阳王与姜蒲自然而然要拦人,却被梁帝擡手拦住,“随他们去。”
于是,同所有人一般处在震惊中的姜芙与沈溯就这麽被小世子带出了偏殿。
于筱筱惊愕地看看姜蒲又看向姜芙:这丶这发生的都是甚麽事儿!?怎的就跟话本子里写的似的!?
宫宴此时方始。
梁帝的视线更多时候是流连在後宫妃嫔身上。
这前朝後宫的,都不安分。
若非他曾以为自己的枕边人乃纯良之人,小阿珩便不会死在御湖。
而今,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作者有话说:
赫赤色:深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