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着戚月亮的脸,周崇礼就败下阵来,好像被神剥夺了一切,只能呆呆的吐出爱语,焦灼彷徨等待天堂或者地狱。
他等来了审判,戚月亮捂着脸,喃喃对他说:“你要像李鸣生一样把我关在房子里,最後说爱我吗?”
周崇礼深深望着她,像是早已明白她的想法,却也仍觉得心脏刺痛,她说完後呜咽着痛苦的皱着眉,站也站不住头歪在他肩上小声的啜泣,这栋漂亮的金丝笼,屋子外茂密的高大乔木树林和深沉的远山,对戚月亮来说原来也是另外一种禁锢吗。
真正离开的那天,是个无风无雨的阴沉天气,周临安听说这件事,马上从外地赶过来,看见佣人们已经在往车上搬行李,他二哥表情很平静,比戚月亮重伤昏迷的那段时间还要平静。
平静到周临安心里都有点发怵,他小心问:“二哥,你还好吧?”
他语气轻缓:“你要是不想让她走,我去拦下来?”
周崇礼侧目:“不用。”
他说完,推了推眼镜,嘱咐了管家一句:“把前天到的那件地毯拿上,她贪凉,总不好好穿袜子。”
周临安傻了。
最後收拾来收拾去,也不过几个大箱子,戚月亮来的时候没带什麽,都是周崇礼给她准备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她下楼的时候刚刚进行完一次心理治疗,眼神还是游离的,略微失焦,因为这阴沉的天,脸色显得更苍白了。
门口站着的人里没有周崇礼,她先是意识到自己没闻到那道熟悉的乌木香,然後眼皮动了动,戚今寒拉着她的手,柔声说:“走吧,月亮,要下雨了。”
奇怪的天气,闷得人心中酸痛。
戚月亮轻轻点头,一言不发的走出西公馆大门,踩过每一层台阶,她都心中默数着,风轻轻擦过她耳畔,隐约带着湿润的潮气,到了车门前,她轻轻一顿,车窗隐隐约约反射出背後的光影,有个男人出现在西公馆大门口。
他沉默站立,一如很久之前他耐心等待。
戚月亮的心就这样微妙的裂了一块,她放下了手,突然间转过身往回跑,风声猎猎,雨丝飘落,戚今寒惊愕的喊了一声月亮,她充耳不闻,急切踩在一层又一层台阶上,周崇礼看着她跑过来,脑海中有根弦一下子断开,他想她身体还没恢复,要慢点跑,摔了怎麽办,于是在周崇礼自己反应过来前,他的身体就动了起来往前迎了上去,心中还藏了某种隐秘的欢喜。
那麽长的楼梯,那麽长的路,好像跑了很久,又在半路中间相遇,戚月亮几乎是撞进周崇礼的怀里,他张开双臂环住她,她也伸出手抱住他的後背,那麽拥挤和用力,彼此连呼吸都不敢。
也许只有两秒或者三秒,戚月亮就放开了他,周崇礼才松了手,她什麽也没说,也许连一个泪眼也没有给他,又转身往车的方向跑了,周崇礼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给她一个吻,手指只擦过她发间的柔软。
这个拥抱来的急促而短暂,如同蝴蝶的翅膀轻轻在池面上点了一下。
“真的放她走吗?”
目睹这一幕的周临安心绪复杂,走到周崇礼身边,问。
“只要你想要,我们都可以办到。”
细密的雨丝中,周崇礼看见她轻轻奔跑的身影,她回头和转身的姿势都如此决然,无论是返回来拥抱他,还是背过身离开他,戚月亮都毫不迟疑,真正的掌控权其实在她手里。
“有的鸟儿是注定关不住的。”
周临安听见他说。
“你知道吗,她其实一直知道自己少了一样东西,那东西,是她这麽多年来真正渴求而且视若珍宝,为此甘愿付出所有的存在,而她从未真正拥有过,哪怕我也没有真的给过她。”
“什麽?”
“自由。”
在看见戚月亮朝他跑过来的时候,欢喜只有一点点,更多的是悲伤和怅然,因为周崇礼在望着她背影的时候,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听过的裴多菲·山陀尔的一首诗,那念诗的老教授发音不太标准,嗓音嘶哑带着故事性,徘徊在周崇礼脑中。
“生命诚可贵。”
他看着戚月亮跑下最後一层楼梯,逃一般的上了车,车门因为惯性发出砰的一声,像是最後的道别。
“爱情价更高。”
天边乌云密布,笼罩在华美的西公馆之上,周崇礼慢慢放下了手,最後一丝温度也消失在空中,她给的拥抱实在太短,让周崇礼连好好感受她的温度的时间都没有。
“若为自由故。”
他隐约觉得喉头发痒,骨骼微微作痛。
“两者……皆可抛。”
看着那辆车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周崇礼还停留在原地,他闭了闭眼,好笑的是,他明白了那个拥抱的含义和戚月亮的决然,正如戚月亮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世界上还有谁比他更了解戚月亮,因为他爱上的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周崇礼——
你知道,她难以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