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绍渊没有立刻抿上吸管,而是那麽望着闻臻。
小孩儿倒也很耐心,就那麽维持着杯子递到嘴边的姿势,然後眨眨眼:“你干嘛看我?”
男人并没有因为他的点破而移开视线,“你干嘛对我好?”
印象中,类似的话厉绍渊说过好几次,之前闻臻没在意,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说话习惯和关注侧重点,但如今闻臻的心态其实也有了微妙变化,他突然就想起闻微微那时候跟他说的——我感觉厉总很喜欢你呀。
虽然闻臻一点不觉得兑一杯温水,用习惯喂病人喝下算是对一个人“好”,可为什麽厉绍渊在乎这个呢?
他又想得到什麽答案呢?
“好麽?”闻臻干脆趴在床边,用一只手托住下巴,“照顾病人不都是这样的。”
“小时候我生病了,我妈妈就这麽照顾我呀。那时候打针很辛苦,我不愿意,我妈就给我泡蜂蜜水哄着我打针,要不我现在给你泡一个?”
厉绍渊不以为然:“我们没有蜂蜜。”
闻臻不以为然厉绍渊的不以为然:“这里是産科,周围的病人家属肯定有带蜂蜜的,我去借不就行了。”
不知道为什麽,在闻臻这般说了之後,他们这间病房里的气氛就开始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焦灼。
是那种有人动了心,但纸又必须包住火的焦灼。
他们这间病房是普通公立医院的普通间,虽然有很多床位,但最近的时间段就只有厉绍渊一个人住了进来,所以那些床位都空着,只有两个人单独待着,更加重了这奇异的焦灼感。
厉绍渊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闻臻太适合做猎物了,他往面前一坐,用纯真的脸说一些关心的话,厉绍渊就想把他吃干抹净。
可惜客观条件和身体状况都不允许。
厉绍渊觉得要给自己降降温,问起他们离开之後那夥跨境犯罪分子的後续。
闻臻也如实相告了。
警察来得很及时,那帮黄毛被面包车撞到人仰马翻之後,还未来得及站起来,便已经被公安警察团团包围。
他们还想点燃火药引起爆炸,为自己赢得逃跑的时间,也究竟是被英明神勇的警察同志将这邪念扼杀在了摇篮里。
总之连带上闻臻在半路收拾的吉姆二人,犯罪团夥一共9人,全数落网。
审讯和追查正在进行中,审判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其中有一项进展并不顺利。
按照警方和闻臻这个当事人的猜测,这个团夥背後是有主使人的,正是这个主使人花钱买。凶,绑架勒索。
落网的匪徒的证词,也供认了这一点。
然而,根据供词再深入探查此次买凶作恶的主儿,却是查不到这个人的身份。
更准确说,是这个人的身份是假的。
这一点连独眼龙和他们整个团夥也是刚知道的,刚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遭,原来那个出面联络并预付了部分定金的金主,是个一注销就身份全无的假人。
线索断了,顺藤摸瓜是不可能了。
听完之後,厉绍渊的表情没什麽大的变化,这也是意料中事。
勾结跨境犯罪团夥,虽说理论上是有一旦逃脱就难以追查的好处,可万一没逃脱呢?
就像现在这样,落在白鸟山辖区公安警察的手里。
必然无法保证百分百完成任务,背後金主这麽做就是在赌命,除非他的命根本不放在这儿。
而看来这幕後黑手是个有脑子的,他的命还真就放在别处。
闻臻打了个哈欠,手上还维持着扶杯子的姿势,嘴上已经在说:“我也该合合眼了,晚安,你也再睡会儿吧。”
在闻臻准备起身去关灯,玻璃杯也马上要离开床面的时候,厉绍渊到底是抿上了吸管,象征性喝下一口水。
闻臻在旁边的小钢丝床上躺着,这是陪护专用的小床。
灯已经关了,两个人和这病房都陷入黑暗,突然,厉绍渊没忍住开口:“你睡了吗?”
“。。。还没。”
男人顿了一下,又道:“你说你被吓坏了,是因为孩子差点流掉麽?你害怕它流掉?”
厉绍渊有话不直说的时候,你就得去猜他的意思,厉总是不会中译中再翻译一遍的,这就是他性格麻烦和恶劣的部分。
但闻臻这时候大概能明白,厉绍渊是想问他和那拳头大的小生命有情感链接了麽?为什麽怕它流掉呢,情感链接很深了麽?
可它是意外来的,你甚至是因此被迫和我做床伴的呀。
闻臻想了想,据实回答:“我没想过它存在或是不存在,我的感受会有什麽差别,但如果是因为这件事导致它消失了,它就太冤了,太不应该了,我也难以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