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落坐在床边,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穿戴整齐。见到他,黎初落轻笑一声,戏谑道:“堂堂魔尊长渊,在屋外偷听墙角?”
“没有。”左锦慢慢走进屋中,“我没有偷听,只是我来找你,刚好听到了而已。”
黎初落盯着他看,想从他眼中看出些什麽。
左锦与她对视片刻,便移开了目光,坐在桌前,盯着花瓶中的紫阳花。
明明不是夏季,紫阳花却开得正盛。
左锦忽然道:“师父想问什麽,来问我就好,不用去问其他人。通过旁敲侧击得到关于我的回答。”
黎初落说:“我问什麽,你就如实回答我吗?”
“自然。”左锦疑惑问道,“师父为何会觉得我不会如实回答?”
黎初落说:“你从前就不太坦诚。问你不如从你身旁人得到消息,或许还会更准确一些。”
左锦摇摇头:“那是从前。”
黎初落道:“一个会在我身体里打血魂印的人能值得我信任吗?”
左锦哽住:“血魂印,对不起……”
“呵。”
“但我不会撤掉。”左锦略带歉意道,“师父才刚刚回来,这具身体没有结丹,也不如之前的强壮,遇到危险,你会受伤。血魂印能够保护你。”
黎初落笑了笑,不置可否。
“除了血魂印外,师父可以试着相信我。我知晓你不会轻易相信旁人,但是……”左锦向她看来,他的双眸幽深,像一面微泛涟漪的湖泊,倒映着她的身影,只一眼,便会沉溺其中。他字字清晰,“我不是旁人。”
黎初落擡眼,静静地凝望着他。
“我是你的徒弟,唤你师父,自然会真心全意地待你。”他忽然沉下声音来,悦耳动听,循循善诱:“师父想知道什麽?”
“什麽都可以?”黎初落歪了歪头,问道。
左锦的:“什麽都可以。”
黎初落视线落在屋中那株紫阳花上。
左锦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我用了一些法术,这些花可以常开不败。”
黎初落说:“我们以前都没有种成功过。”
屋内安静下来。
许久,黎初落问道:“北t溟海,你为什麽去?”
“为了躲避追捕。”左锦说,“若想躲避碧穹山的追捕,自然只能藏身于北溟海。那时的我,还没有能和碧穹山抗争的力量。”
这个回答合情合理,却也好简单。出乎黎初落意料的简单。
黎初落把左锦想得太复杂了,为他想了好多原因,比如他是为了去寻找什麽珍材希宝,去为了猎杀凶兽,或者因为其他不得已的事情,才前往北溟海的。却偏偏没有想到,在他成为魔尊之前,即使被仙盟称作为天才,也不过是个才出师的弟子。
面对碧穹山的天罗地网,在用完黎初落为他准备的防身符咒後,他唯一的选择,只有去北溟海,去往死地寻找一线生机。
黎初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无比真实,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而不仅仅是书中角色。他有着自己的人生。这样的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却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更强烈。
黎初落恍惚间,好像看到当年的少年,跨过十年的光阴,越过荆棘磨难,不顾一切向前,最终变成了现在坐在她面前的玄衣尊上。他好像变了,眉眼间已经完全看不出年少的模样,但又好像什麽都没变。黎初落感觉自己的嗓子在微微发涩。
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问道:“你在那里,呆了多久?”
“四年。”
“整整四年,一直都在北溟海?”
左锦说:“是。”
黎初落目光停落在他额间的魔印上。
魔印猩红,仿佛是用血染成的。
又好像是枫叶的颜色,枫叶飘落在了他的额间,变成了一道印记。
“……成为真魔,痛苦吗?”
黎初落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麽,这话关切的意味太重,而两人现在关系并没有以前那样好,至少还没好到能够说这样关心的话。她想要将话收回已经来不及了。擡眼看到了左锦略微惊讶的神情。
“……”黎初落觉得自己需要解释点什麽,“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麽?
黎初落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怎麽说都像是此地无银,越描越黑。
惊讶过後,左锦眼神温柔下来,他无声地笑了笑,说道:“不痛苦。”
黎初落安静下来。
“变强的道路都是艰难的,我不感到痛苦。师父,我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