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洺出于习惯把孩子捞出来抱在怀里时,眼睛都还没彻底睁开,他连打两个哈欠,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才让儿子止住哭声,再回头看床帐内,苏乙也醒了。
昨天晚上因为太高兴,两人三更天才睡,现在看天色还是黑的,怕是五更还未过。
苏乙的倦意比钟洺更浓,他撑起酸软的腰身,示意钟洺把孩子抱近些让他瞧瞧。
等离近了,他看出钟洺也困得厉害,便靠在床头坐好,从钟洺手里接过了小长乐,揽在胸前拍了拍,眼睛仍半闭着。
长乐这时候已经哭过最初那阵了,把脸上的泪珠擦干净,除了眼睛有些红外,又是个安安静静漂漂亮亮的小乖仔。
钟洺重新回到床上躺下,见夫郎垂着脑袋揉眼睛,模样和趴在他胸口,哭过後开始有点打瞌睡的小长乐颇像,唇角不禁上扬。
“再睡一会儿?”
他轻声问,苏乙点点头,一下下拍着长乐的後背,哄他入睡,小声和钟洺道:“一会儿就让长乐睡咱们两个中间吧。”
反正他们两个已经醒了,依着习惯,再睡也睡不了多熟,不怕翻身压着孩子。
长乐本就是半路惊醒,他往常睡前吃一次奶,可以一觉睡到拂晓,因此趴在小爹身上没多久就又闭上了眼睛,小手攥成松松的小拳头,搭在苏乙的肩头。
见他睡了,苏乙小心地将他放在床中央空出来的地方,和钟洺侧过身盯着他的小脸,对视时发现彼此的脸上都挂着笑。
亲生的孩子,怎麽看都喜欢得紧,何况钟洺和苏乙一个英俊一个秀气,生出来的孩子样貌怎麽也差不了,虽是哥儿所出,却一落地就喝羊奶,养得白白胖胖,要知道这四个字落在水上人里的孩子里有多难得。
一家三口睡了个浅浅的回笼觉,天初亮小长乐又醒了,哼哼唧唧一通,多半是饿了,钟洺披衣起身去後院挤羊奶,苏乙则被孩子征用了一根指头,抱着嘬个没完。
“东家,您起了。”
院子里的王柱子看起来已经醒了许久,穿戴整齐,刚从後院来。
过去这院子里只住他一个长工,天热以後打赤膊干活都是常事,现在东家一家子搬过来,多了东家夫郎和二东家两个小哥儿,他就把马甲整整齐齐地系好了。
听钟洺说孩子饿了要喝奶,王柱子忙去竈屋里找出专门用来盛羊奶的小罐,这罐子每天都是刷干净後再用煮开的热水烫一遍,干净得很。
接过奶罐,钟洺去後院寻母羊,没多久後王柱子也过来,先收拾了牛棚里的牛粪,又进了鸡窝和鸭窝,把两边的禽粪铲出来。
钟洺看到那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忍不住道:“有没有什麽办法让鸡晚一点叫?”
王柱子笑了笑道:“东家是不习惯吧,我们在村里住的从小就是听鸡叫起床的,有时候睡得沉了根本听不见。”
又说想让公鸡不叫或是晚叫,怕是有点难。
“这大约是它们天生的本事,除非不养公鸡,否则怕是没法子。”
钟洺到底对饲养禽畜不太熟,因为詹九送来的鸡雏就是有公有母,他下意识觉得若养鸡的话肯定要公母都有,当下愣了愣,问道:“没有公鸡,那母鸡还能下蛋麽?”
“当然能,只是这下的蛋孵不出鸡雏来,若想自家抱鸡雏,必须要有公鸡才行,若是只吃蛋,有没有都无所谓。”
钟洺得了解惑,果断道:“既如此,公鸡不如还是不留了,咱们大人也就罢了,阿乐一被吵醒就哭,小仔睡觉也轻。等以後要是想抱鸡雏了,孩子大些後再添公鸡也不迟。”
公鸡不留,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宰了进锅。
三个月往上的小公鸡是最嫩的,适合下锅做炒鸡,等长过半年,肉就老了,至于老母鸡只能炖汤,要是炒着吃肉都嚼不烂。
片刻後钟洺拎着挤满的羊奶去竈房煮开,再隔着碗放到凉水里一点点降温,好不容易熬到温度能入口了,屋里的长乐都要哭累了。
幸好孩子饿了这件事最好解决,奶壶嘴一入口,他就立刻安静又乖顺,一口一口喝得很用力。
钟洺出去吹了一阵风,把瞌睡都吹没了,跟苏一说起打算把公鸡处理掉的事。
“以後别家养不养公鸡咱们管不了,左右在别家院子里,离得远,听得也没那麽真切,咱家这两只就在後院,和咱们单隔着一堵墙,着实有些恼人了。”
苏乙也才搞明白,原来母鸡不和公鸡在一处就能下蛋,于是也认同钟洺所说,只是叮嘱道:“还是跟小仔说一声,家里的鸡鸭他都很上心,不打招呼就宰了,他是小孩子,怕是心里过不去。”
钟洺懂苏乙的意思,小仔心软,这次的鸡雏又是从小毛团一点点养大的。
但事後两人才发现,他们把小仔想得太“软弱”,小哥儿实际同样被公鸡打鸣吵得不轻,也很清楚家里鸡鸭养来的作用就吃下蛋和吃肉,对于公鸡变炒鸡的事没有半点意见。
因此当天晚上後院的鸡窝就少了两只鸡,变成了一道干鲍炒鸡,配着滑溜的鱼粉进了家中几人的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