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加更】
铁锅讲价讲到二十五两,沉甸甸的一口,苏乙试了试,压根抱不动,还是钟洺两手抱起,一路带回了摊子上。
对面钟三叔家的摊子今日是三婶梁氏看摊,她见了大铁锅,过来摸两圈,屈指敲两下道:“确是口好锅,用料足呢,养好了能用许多年。”
铁锅养好了不会生红锈,怎麽做饭菜也不会糊锅,要是养不好,再赶上那等不会做饭的人去用,把锅底烧漏的事也不是没有过,坊间常有这等笑话。
眼看钟洺和苏乙的小日子蒸蒸日上,她也跟着高兴,钟洺还是个半大小子时就没了爹娘,虽说自家不比二姐家,就近看顾着当半个儿子养,可到底也是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孩子,见其成家立业了,怎能不欣慰。
把铁锅放在摊位後,瞅着这个时辰没太多生意,钟洺拿出褡裢往肩头一甩,里面的铜板跟着碰撞,哗啦作响。
“三婶,让阿乙陪着你坐会儿说说话,我去打些酱油来,有没有什麽要捎带的?”
梁氏想了想,暂未想出,现今因在南街摆摊的缘故,有什麽东西想到後起身就去买了,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缺东少西。
不过她还是想到一事,同钟洺道:“你要是顺路,去粮铺扎一头,问问现在粝米和白米各卖几钱了,家里的米缸子快见底,要是价钱合适,明日喊你三叔去多称些来挑回家去。”
吃米是水上人的大事,卖鱼换米,乃安身立命之本,故而对粮价最是关心。
钟洺得了梁氏吩咐,提起酱油壶,拐个弯先进粮铺,省的一会儿拎着酱油还怕洒了。
进门问粮价,得知白米三十六文一升,粝米十七文一升,夥计拍着胸脯说都是今年新米。
钟洺记下价钱,另要了一斤红豆,二斤红皮花生,家里还有上次詹家给的枸杞,这三样配上红糖丶红枣,可以煮五红粥补血,现今六七日里他就给夫郎与小弟炖一盅,吃得两人脸上红扑扑。
每年过年前後九越都会冷上一段时日,早些补起来,到时就不会受寒生病。
打好酱油,钟洺两只手都占上了,他沿来路返回,途中经过黎氏医馆,竟看见钟守财扶着白雁从里面出来。
嫂子生病了?
钟洺顿住步子,一时没急着上前,他曾跟家里人提过黎氏医馆,说那里的郎中要价不贵,医术甚好,虽是这麽说,可也不盼着真有人来。
再细看去,发觉无论是钟守财还是白雁,脸上都是乐呵呵的,不像是查出什麽病症的模样,若是没病症,谁闲着没事跑医馆来?
他一时想不通,待前面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方擡步朝前走,一路回了摊子前。
梁氏没和苏乙坐一处,正在对面摊子上称蛤蜊。
他家摊子上剩的东西本就不多了,几斤蛤蜊和青口,放在海水里就是活的,蛤蜊尚在卖力吐沙,不怕不新鲜,卖完就能回,不像钟洺和苏乙这边,为卖酱要守到黄昏时。
钟洺去跟梁氏说了米价,着实称不上便宜,梁氏叹口气,未曾多言,小老百姓搵食不易,况且他们还是水户贱籍,自称百姓都算高攀。
话说回来也亏得有这麽个摊子,做叔婶的托了侄儿的福,不然光交出去的鱼税就抵多少米,想想就心疼。
梁氏想及此处,对钟洺和善笑道:“家里做了芋头糕,蒸着吃煎着吃都好,晚上我喊阿豹给你们送些去,赶着今天吃完便不会浪费。”
“谢三婶,那我就不客气了,小仔前几天还说想吃芋头糕,我和阿乙太忙,空不出手给他做。”
“再想吃,尽管和我说,我素来爱在家做这些打发家里几个馋嘴娃娃的,你又不是不知。”
梁氏怪他和自己客气,打定主意晚上回去多装几块糕。
在医馆门口遇见钟守财夫妻俩的事,钟洺没和三婶多嘴,只在傍晚回家的路上和苏乙提及。
他想不通的事,苏乙却是一下子就想通了,猜测道:“能从医馆里得的好消息可不多,你说……会不会是嫂嫂有喜了?”
刘兰草的儿子卢风得的晚,从刘兰草有孕起苏乙都在舅家住着,既眼见过一遭,知道的就比钟洺这个愣头汉子多。
“我怎没想到这一茬,他们成亲都一年多了,倒还真有可能。”
只是这等事上有讲究,要等满三月胎像坐稳方可四处讲,因此他俩虽有所猜测,却也佯装不知,没再同旁人多言。
几日後,钟春霞这个当长辈的估计是听到了风声,旁敲侧击地叮嘱钟洺和苏乙,平日里多上点心。
尤其是哥儿不比姑娘家,也没个月信可算,别再因此耽搁了,还傻呵呵地成日做活,上山下海的,伤了孩子後悔都来不及。
苏乙在翻竹篓里的墨鱼干,听着听着脸都快埋进篓子里,只剩一片红红的耳朵在发间露着,钟洺知他脸皮薄,拉着二姑胳膊往船尾走几步低声道:“二姑,我和阿乙才成亲几个月,说这些还太早。”
钟春霞三两下把自己的胳膊挣回来,“哪里早,孩子这事全凭缘分,有的来得早,有的来得晚,难道来之前还跟你们打招呼?”
钟洺摸摸鼻子,总不能说因之前答应了苏乙搬去水栏屋後再行“正事”,最近他们夜里多是安安分分,没怎麽卖力。
娃娃来是凭缘分不假,但也不是无中生有。
面对钟春霞,他不得不含糊道:“我们心里有数,二姑你就别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