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一面
“放肆!”
宫中大殿里一声爆喝,紧接着响起急促的咳嗽声。宫女太监不敢上前一步,齐齐跪地。
只有萧钰单膝跪在皇帝面前,肩膀笔直,左手手搭在膝盖上,右手中握着一把断刀。
鲜血染红了她的袍泽,皇帝使她底下头颅,权威压不断她的脊梁。
纵然万劫不复,也要一个答案。
皇帝止了咳,缓过来,佝偻病躯靠回椅背,无奈道:“那你究竟要如何?杀了我不成。”
萧钰擡起头望着皇帝,眼中有滔天的恨意:“陛下,你不明白吗?即便大人之死与娘娘无关,我就是要问问,赶尽杀绝就是所为的大局为重。”
皇帝没先前那麽怒火攻心。
冷静下来,那浑浊的眼睛盯着萧钰,妄想从这张脸上寻一点那人的影子,终归是没有,竟一丝也没有。
他冷笑:“你不明白?你未经朝廷之事。祭司之死岂非是朕能左右的了。”
答得模棱两可,依旧如多年前一样,萧钰简直失望透顶,不与再多问。
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步步伐匆匆,一刻都不想多待。
见状,皇帝急得大喝:“站住,你敢如此一走了之?胆大妄为,目无王法。”
外头杀成一片,没人阻拦她,闻言,疾走的萧钰顿住脚步,回头,意味深长道:“难不成您要杀草民,与您不同从不惧一时的危急,面不改色的杀人!所以要杀要剐随便陛下,现在我是非走不可了。”她又改口自称“草民”了,不与皇帝亲近,无所畏惧了。
“萧钰!”
话音刚落,皇帝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颤动手指指向着她,朝她拼命的喊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没死,只是回家了而已!他自己想走的。”
尾音没调了,似乎是对萧钰喊,又像说与自己听。他喊完,萧钰震惊的想:疯了吧,人生不能复生,皇帝这麽多年想必是思念成疾疯魔了。
“我走了。陛下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外头厮杀成什麽样了,萧钰还有心情告别,丢下一句,匆匆出了里间将里面皇帝咳嗽声和宫女的惊呼声抛掷,脚步加快一路朝南,谁知没几步便撞上一人。
“啊?”二人相撞,一声轻呼。萧钰稳稳当当。对方摇摇欲坠。
萧钰下意识得伸手一捞,扶住了来人的腰,先是手指触到冰凉的硬物,指腹划过一阵凉意,才见一抹胭脂粉颊一晃而过,这一擡头愣了。
竟是个小姑娘。眉如远山,眸如秋水,如画中走出的仙子,令人见之难忘。
这妙龄女子正瞧这她,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是具诧异,手里一张帕子捂着半边脸竟是惊恐万状。
细看,她耳上流苏耳环轻轻晃动,渐渐浮上一抹红晕,腰间佩戴一枚白玉,想必方才萧钰手指擦过的便是这白玉了。
她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手指,再看了看女子,锦绣段花裙,衣袖上用金丝绣着彩霞和,皇宫已经被包围,此刻能进大殿的身份想必极为尊贵。
她衣着华贵,出入自如。
萧钰自然以为这是个娇生惯养出来的的小公主,方才里头一切被她听去,自然惊恐万状。
“看什麽?起开。”对待皇室贵族,萧钰一向不给好脸色。更何况此刻心情十分糟糕,放开了手,没好气道,“别挡道!”
骤然间的放手,女子猝不及防,她头上戴玉簪晃了一下,惊呼一声,踉跄退後几步,好不容易站稳,玉簪花掉摇摇欲坠最终落地,清脆一声,不知摔坏了没有。
被如此粗鲁对待,她自然心中怒火中烧,怒瞪萧钰:“你是什麽人?”
闻言,萧钰自知莽撞,欲意去捡。
只听女子羞愤道:“我不要了!”
萧钰动作一顿,还是弯腰去捡,就在她拾起的空隙,身後的大殿里隐隐约约侍卫脚步声,来不及多想,萧钰赶紧把捡起的玉簪递过去,暗道:麻烦。
女子显然不予理睬,其实是失礼难当,心中变扭。
萧钰可想不了那麽多,脚步声愈发清晰,她自讨没趣刚伸出去的手立马缩回去,与女子擦身而过擡脚几步冲出殿外。
可那玉簪是长姐送的生辰礼,礼轻情意重。女子内心挣扎片刻又要拿回。谁知刚试探地伸出一只手拿回玉簪,那人又一言不发地收了回去。
脚步声已经到了,她诧异将要接的手顿在半空,凭声音呆愣转头看,身後空无一人。
岂有此理!敢戏耍本小姐!
随即又气愤地掉头回来,面前也是空无一人,擡眸一看。
只见那人已跑到远处,一路跑一面胡乱将自己的玉簪揣进怀中,逃窜间脚踩上衣袍差点摔一跤,女子心中好笑,不免多瞧两眼,目光追随着她背影望去,直至人消失在长廊里才堪堪收回。
她们匆匆一面,女子连来人面孔都来得及看清楚,此人便胆大包天带着浑身的血,狼狈至极地匆匆跑了。
这边,玉公公也终于追上前,见长廊亭亭玉立的女子先是一愣,随即行了一礼道:“楚二小姐。”
“玉公公。”楚非心轻声道:“那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的出言不逊冲撞陛下尽然还让她跑了。”
闻言玉公公微微一笑,答非所问:“楚二小姐,请到晚贵人宫中去喝杯茶吧,晚贵人早就等您多时。”
楚非心察言观色,不与多问,点头矜持道:“有劳。”